“除了遠離你，你想要我怎麼做？”
艾莉西婭的語氣稀鬆平常，與談論天氣沒什麼區彆，卻莫名地使人信服，好像不管自己提出多麼無理的要求，她都能為自己做到。
如果是幾年前春心萌動、尚未經受巫師世界太多紛爭與危險的哈利，聽見艾莉西婭這樣問，心裡會跳出“永遠在我身邊”此類想法。
但現在，外界的聲音與潛在的威脅快將哈利壓垮了，他幾乎忘記曾經的自己是多麼純粹而快樂地被艾莉西婭的一顰一笑牽動神經。
哈利想起活點地圖上緊緊挨在一起的名字。懷著對友人的猜忌、對自身的厭棄、對時局的憂慮，他抬起頭，注視著艾莉西婭，不管對方發現自己眼中的淚光時有多驚愕，“你會怎麼做？”
哈利絕望地問“如果一個人終將被邪惡勢力控製，給其他人帶來危險，你會怎麼做，艾莉西婭？”
話音剛落，哈利的喉頭便湧上一記嘲諷的氣音。他的問題不僅與自己有關，也與德拉科有關，他在試探艾莉西婭——如果你愛的那個人注定成為可恨的食死徒，為伏地魔效力，你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同時，在哈利充斥著絕望與難過的心臟一角，依舊存在對艾莉西婭的感情。儘管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已然向對方敞開心扉，隱晦地請求著幫助。
“如果真到了彆無他法的地步，你希望我怎樣做，我就怎樣做，哈利。”
艾莉西婭的情緒沒有半分變化。哈利看著那雙飽含關心的湛藍色眼眸，隻覺得四麵冰冷堅硬的石牆在快速向自己逼近。她平靜得讓人惱怒，好像根本不明白自己說的是多麼嚴重的事情。
“包括殺了我？”哈利賭氣似的發問，如同一個哭鬨不止的孩童，把家長無奈又失望的神情當作勝利的象征。哈利期待從艾莉西婭眼中看見失望與畏懼，希望她明白自己的痛苦——她無法減輕，更無法承受的痛苦。
他死也不願成為伏地魔的傀儡，被殺害自己父母的仇人操控。
艾莉西婭明白哈利的想法，沒有如他所願地展現出退意，隻是在靜默無聲的對視中，微微點了點頭。
“好，那就殺了你。”
向自己無限逼近的牆壁退回原位，積壓在心頭的沉重消散如煙。哈利朝艾莉西婭笑了笑，長時間緊繃的身體鬆弛下來，微微搖晃。
哈利發現自己剛從可能被伏地魔附身的絕望中跳出，又跌進了另一種絕望的境地，他永遠都沒辦法忘卻艾莉西婭了。
艾莉西婭站起身，朝他伸手，“需要我拉你嗎？”
“不，當然不。”哈利這樣說著，久坐的雙腿卻沒能第一時間托起上半身，針紮一般的痛感從腳跟處向上蔓延。
他腿麻了，哈利羞惱地下了定論。
艾莉西婭彎腰抓住他的手腕，使力將人拽了起來。
“你要是不小心踩到奇奎塔，或者摔到它身上，”艾莉西婭看哈利站穩，這才鬆開手，笑著說，“被咬了我可不幫你。”
“不會的。”哈利無奈地跟在艾莉西婭身後，默默用掌心蓋住艾莉西婭握過的腕部，以此減緩餘溫的流逝。
奇奎塔見主人離開，叼起最後一塊餅乾，扭著屁股跟過去。走到狹窄的門口時，它靠更低的重心搶到了第二個出門的機會，得意地追在艾莉西婭身後，甩動的尾巴啪啪拍打著哈利的小腿。
狗仗人勢，哈利這樣想著，卻並不覺得討厭。
“我們去哪裡？”哈利問。他輕輕用腳尖踢了踢奇奎塔的屁股。
艾莉西婭沒能從奇奎塔突然發出的嗚咽聲中獲知真相，以為它在撒嬌，拍了拍狗腦袋，回答，“去三樓，大家都很關心你。”
哈利不確定地問“你不會告訴她們我哭了，對吧？”
“當然，”哈利鬆了口氣，卻聽艾莉西婭話鋒一轉，“我不會隻告訴她們你哭了這件事，我還要說你像個瘋子一樣朝我大吼大叫。”
“嘿，艾莉西婭！”哈利焦急地加快行走速度，想要攔住艾莉西婭，反被騰起的奇奎塔用腦袋撞得退了兩步。複仇成功的小狗咧嘴笑起來，最前排的小牙在昏暗的走廊裡泛著微光。
哈利捂著肚子，含糊地說，“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你。”
得到滿意的回答，艾莉西婭頓住腳步，回身看他，“不止這個，哈利，我還對你這段時間莫名其妙的疏遠感到生氣。”
哈利保持著俯身揉肚子的動作，仰頭看她。轟然亮起的火把將光線灑向艾莉西婭的背脊，為她鑲上一層金邊。艾莉西婭的投影被火光無限拉大，可以將哈利完全籠罩。
起初，哈利為艾莉西婭包容萬物的氣質而心動。隨著年齡增長，艾莉西婭變得越發堅定勇敢，不再一味地選擇忍讓與逃避，那種柔和的氣質越來越微弱，可他對她的感情卻未曾消減半分。
隻是，純粹的歡喜變成了酸甜參半、患得患失的複雜感情。
哈利望著她自然地微笑，誠懇道，“嗯，這個也對不起。”
“理由？”艾莉西婭問。
這時，奇奎塔湊上來用濕漉漉的鼻尖輕蹭哈利的臉頰，似乎在為自己剛才的用力過猛道歉。
哈利趕在熱情小狗伸出舌頭舔自己之前站直身體，心情大好，他從未覺得走廊如此明亮，“不重要了，我向你保證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哈利不想也不能再抵抗對她的感情。看著艾莉西婭的背影，他決定不去考慮遙遠的以後與未定的結局。
至少，我們永遠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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