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聽了不慧大師的話,眉梢一動,不覺心中升起一個疑問,忍不住問道:“依照大師所說,善良的人可升西方極樂,凶惡之人也可立地成佛,大家最後都是好的歸宿,那為什麼還要教人向善,不去做惡呢?畢竟很多時候都是壞人得意,好人遭殃的啊,這樣下去豈不是人人都要做惡人了。”
不慧聞言哈哈大笑,斜眼看了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眼,讚賞地點點頭,隨即說道:“當然不是,善良之人常常與人為善,樂於助人,不計小節,吃虧是福,往往為自己來世留下福報,待來生必定大富大貴。”
“而凶惡之人則強取豪奪,無理取鬨,殺人放火,害人性命,早已透支了後世的福蔭,雖今世痛快,來世必遭災殃啊!所謂立地成佛指的是大惡之後的大善,亦隻功過相抵,轉入輪回而已。”
“我看不然,就拿二爺爺和長生哥來講,這輩子都是好人,卻遭此無妄之災,丟了性命,隻惹得身邊親人悲傷落淚,哪裡見到好人的好報啦。如果說來世,我們有誰見過來世呢,縱有來世,又是誰來評判來世的標準呢?”王若看見身邊的幾個棺材,心中不免有氣,便將心中恨話說了出來。
不慧聽得此言,頓了一頓,轉過去看著王若,語重心長地說:“你小小年紀,此話卻是萬分危險,要知道我佛慈悲,普度眾生,講究萬物皆有佛性。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常罩燈。豈可教他人爭強好勝,懲善揚惡呢?心中有善便處處向善,歸去時自有諸天佛陀接引,足踏蓮花;心中有惡便處處行惡,殞命時打入一十八層地獄,受儘折磨。你想想,你是要向善還是作惡呢?”
“我雖不會作惡,但也不想受人欺負,更不會管什麼來世。反正現在我看到的,都是好人遭殃,壞人得意,隻有自己變得強大,才能決定彆人的善惡,才能去弘揚你說的善,懲罰那些無儘的惡!”王若眼若晨星,閃動著堅定的光芒。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你的年紀還小,雖然很聰明,但是需要一個好的引導,也許有了更多的閱曆之後,你會慢慢明白的!”
王若雖喜愛讀書,但是對佛理卻不是很了解,人生閱曆也不豐富,和不慧的交談也是他第一次介入對生命的思考,對善惡的思考,這個問題哪裡是一個不經事的少年,能想得通透的呢?
有很多人活了一輩子,不也看不透麼。隻不過此時在王若的心中,想到二爺爺和長生哥的無端枉死,看到的是弱者唯唯,輕言細語,害怕那一句話說得不對便可能惹禍上身;看到的是強者無論善惡,均擲地有聲,舉手雲集,每個人都對他們服服帖帖。
而強者對弱者生命的漠視,猶如一片落葉,一抹青草,一截枯枝,想折就折,想踩就踩。他心中早有了成為強者的強烈願望,雖不去欺負彆人,但至少能保護自己。
不慧見王若呆呆地不說話了,以為自己的話讓他有所領悟,於是便點點頭,又轉過身去拿起木魚,一槌一槌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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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時間很快過去,又到了月明星稀的夜晚,整個村子也開始進入甜甜地夢鄉,唯有馬家院子裡那一聲接一聲的木魚,一直有規律的響起,不但沒有破壞夜的寧靜,反而好似融入這漆黑的夜,成為了黑夜的一部分。
不慧還是靜靜地坐著,口中念念有詞,旁邊的一堆稻草上,王若側著身子輕輕地發出鼾聲,其餘的人全部回家了,若從大門往裡看去,隻見四口棺材,三具竹席,少年側臥,一僧誦經,風起燭搖,白布翩飛,一幅彆樣的淒涼畫麵。
就在這寧靜醉人的時候,卻有三道黑影從馬家後院翻牆而出,在相互小聲地交談了幾句後,竟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疾馳而去,幾個閃動,便不見了蹤影。
隻聽連綿不斷的木魚之聲竟停了下來,一個聲音驀然響起:“人不聰明因財死,鳥不回頭為食亡。你爭我奪皆可笑,為誰辛苦為誰忙?唉,阿彌陀佛!”一聲佛號過後,咚咚的木魚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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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他爹今晚也是剛剛折騰完睡了下來,正在剛剛入夢時,被狗蛋他娘一巴掌打醒,迷迷糊糊之間,忍不住剛想發脾氣,就聽見狗蛋他娘噓了一下,低聲說道:“他爹你聽,好像有叮叮當當的聲音?”
狗蛋他爹也是一個激靈,瞌睡一下子就沒了,連忙豎起耳朵仔細一聽,還真有似有似無的叮當之聲,就像兩個金屬不斷碰撞摩擦,在夜晚的寒風中刺耳至極。
狗蛋他爹坐不住了,一翻身就跳下來床。
“你要乾嘛,你可千萬不能出去啊,這深更半夜的誰知道會發生什麼?”狗蛋他娘一驚,趕緊勸阻道。
“沒事,我就遠遠地看看,光聽見聲音看不見情況,我這心裡老癢癢,你們先睡吧!”狗蛋他爹寬慰道,一邊把衣服穿起,準備推門出去。
“不行,你忘記白天的老楊頭啦,你這砍腦殼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我們娘倆怎麼活啊?”狗蛋他娘一看這架勢,衣服也顧不上穿,死死抱住狗蛋他爹的一條腿,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