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或許聽不懂魯恩語,聽不懂都坦語,但他們能感受到情緒。
知道胡尼在想什麼,那吉多眼中僅是閃過一絲疲憊就立刻隱去,對他輕聲說道:
“我們的犧牲已經太多了,不能讓犧牲沒有意義,就算找不到傳說中的‘黃金綠洲’,我們也能在巴格裡達城生存下來,我們就是為了戰勝苦難才拚了命的學習,然後返回部落,不是嗎?
這是最好的機會,你要記住,用來展現神跡的那些煙花不能遺失……”
說到最後時,她就算是用魯恩語也不自覺降低了音量。
聽到這話,胡尼更是不自然的視線遊移。
偽造神跡來穩定人心是他們的秘密,絕對不能被其他族人知道,否則就算他們是部落首領,也會被以瀆神之罪殘忍殺害。
這是他們暗中告訴瓦迪耶全部計劃時得到的警告。
信仰“死神”的她警告兩人不要褻瀆神靈,否則她將親手送兩人上祭台,然後她就強行結束交談……默認了他們的決定。
那吉多和胡尼是不同的。
他們是部落中少有的學者,在好幾批送去阿勒瑟等城市求學的孩子中,他們是唯二回到部落的希望。
那吉多成為了一位優秀的醫生和農業專家,她也是最早發現魯恩和因蒂斯戰爭升級,提出遷徙計劃的人。
胡尼更擅長各種製造工藝相關的技術和知識,他們在部落裡大部分時候擔任著老師的職責,戰鬥力和領導才能都非常有限,成為首領隻是出於無奈。
那吉多被推上決策者的位置,是眾人對她遷徙後種種成長和作為的認可。
瓦迪耶非常尊重這兩位智者。
就是有他們的勸解,她才能一直忍耐下來。
她不是那種無腦的莽夫,她很清楚對於原本隻能等死的部落聯盟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那吉多和胡尼才是能帶領族人尋找到希望的關鍵。
和他們相比,自己是可以被犧牲掉,迎接希望的基石。
因此,在知道兩人的瀆神思想時,她經曆過憤怒,握緊武器,轉身離開,然後不得不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那吉多和胡尼很清楚瓦迪耶妥協有多麼難得,當時說出真正的計劃就是在賭一個希望。….就是因為贏得了希望,他們才會這樣小心翼翼。
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處理辦法,胡尼也隻能沉默著點點頭。
目送他轉身去清點物資,那吉多無聲歎了口氣,把黃銅望遠鏡收進特製皮囊,就指揮馬匹去到隊伍左側。
這邊的五隻駝獸周邊都是些病人和傷患,是最容易遭受襲擊的地方,每天都有見習祭祀過來照護他們,確定能恢複健康的族人才會被帶回隊伍中間。
沒有誰對這種安排有怨言。
他們相信且崇拜能戰勝饑餓,治愈疾病,帶來希望的智者。
這種虔誠僅次於他們信仰的神靈。
來到這邊,那吉多得到了所有人的歡迎,就算是行動艱難的病人也努力向她獻上最高禮節,已經見過太多次狂熱崇拜的她,仍是握緊了手裡的韁繩,她用微笑和點頭示意儘可能回應所有人的期待後,來到一個坐在駝獸背上,頭帶巨大草帽,懷裡抱著個小狼崽的老人麵前。
這位老人身穿儘可能遮蔽所有皮膚的黑色長衣長褲,雙手也戴著手套,當那吉多靠近過來,他才拉下遮麵的亞麻布,略微撐起巨大草帽,露出蒼白得不像活人的僵硬麵孔,看了眼那吉多一眼,他口吻有些生硬地說道:
“不是說過不用再來看我了嗎?等我死了過來取走我的頭骨就行。”**.y.
老人是狼牙部落的前任祭祀,名叫塞尼德。
他也是那吉多等祭祀的老師,患有罕見的白屍症。
這不算什麼症狀嚴重的疾病,僅是白天的太陽光會讓他變得虛弱,時間長了皮膚會被灼傷,但夜晚會變得力大無窮,各種感官也會變得靈敏。
與其說是疾病,反而更像是一種神靈賜予的天賦。
隻可惜這種天賦不是誰都能獲得。
知道這位老師是因為白屍症晚期,身體接近完全僵化才是這種表現,那吉多恭敬低下頭,輕聲說道:
“老師,再有半天我們就會抵達邊界山脈,您應該可以把自己葬在十八彎峽裡,需要我為您舉行葬禮嗎?”
死神信徒對死亡有著特彆的崇拜,還在遷移的他們雖然無法挑選墓地建造墓穴,但最起碼的風俗不能丟,比如取走親人的頭骨打造成酒杯、餐盤、裝飾品等,傳說中這能讓親人們跨越生死,繼續相互陪伴。
生者為死者供奉,死者為生者祝福。
因此,處理死者的剩餘軀體很重要,想要供奉就必須按規製建立陵墓。
這不是路邊隨便掩埋就可以的。
死者得不到安寧,是對死神非常嚴重的不敬,這也是那些追獵者沒有殺光他們的重要原因,殺戮到一定程度,他們會留下來安葬死者。
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死神信徒就是這樣。
因殖民來到這裡的七神教會並沒有打破這些風俗,反而在暗中維護。
朝聖路上的十八彎峽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沒想到自己真的支撐到了這裡,塞尼德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緩緩放下草帽,撫摸著懷中的小狼崽,輕聲說道:
“為我念一篇祭文就行,不用準備其他東西了。”
知道老師是不想浪費部落的資源,那吉多躬身行禮,從身側的皮囊裡拿出一小條肉乾放在駝獸背上,然後沉默著離開,去查看其他病人的狀況。
誰也沒發現,塞尼德乘坐的那隻駝獸脖子上,還有位少年。
他晃著光腳丫,身穿一套黑色短裝,懷裡抱著盆病懨懨的太陽花,口中哼著活潑輕快的歌謠。
是亞瑟!
他正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那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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