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祖宅在清泉村,一直都有人打理,姒雪懷孕後便回了林宅養胎,林輕綿是在這兒出生的。姒雪身子骨弱,早產又遇上難產,足足兩天才生下林輕綿。因落了疾,四年後便撒手人寰了。
林相怕睹物思人就拋下女兒回了京,丫鬟和小廝被留了下來照顧林輕綿。林宅的老人管家夫婦二人隻有一個養女,心疼的同時也很喜歡這個大小姐,於是也將林輕綿當成自己的親女看待。
林相的第二任夫人方紫嫣是由妾扶正的,雖不能說麵麵俱到,但對林輕綿也儘到了當家主母的本分。雖然不住在一起,但她對林輕綿的吃穿用度從不含糊,所以林輕綿在林宅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
六歲生辰這天,管家帶著林輕綿去了鬨市。林輕綿還在繈褓時就喜靜,人多便哭鬨,所以除了滿月酒,林家從沒給林輕綿辦過宴席,一碗熱騰騰的長壽麵就足夠了。父親的疼愛是每個孩子都渴望的,可偏偏林輕綿沒有感覺。
這裡是清泉村和靖安鎮的接壤處,不受官府管轄。平日裡不開放,隻在隆重佳節祭日才會開市。因為隻在夜間開放,所以又被稱作永夜街。
七夕的永夜街更是萬人空巷,熱鬨非凡,無數男男女女夜遊賞月,放河燈……小姑娘過於安靜,管家一不留神林輕綿就不見了。
楊玉笛喜歡熱鬨和好看的東西,趕上七夕,她吵著楊母早早到了永夜街。在街上逛了一會兒就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見對方孤身一人就小心地跟著。兩個小孩子在街上悠哉穿行,卻不知兩家大人正心急如焚地找人。
林輕綿來到姻緣樹下,席地而坐,街上人聲鼎沸,這兒卻很安靜。姻緣樹上掛滿了紅絲帶和紅燈籠,在萬家燈火的交相輝映下絢麗奪目。
她看到一對男女來到旁邊的書案,將兩條寫好的紅絲帶打好結。女子歡喜地對著身邊的男子說,拋得越高離神明越近,願望就越容易實現。男子很是配合地將絲帶輕輕揉作一團,使勁拋向姻緣樹,兩人雙手合十默默祈禱,滿是虔誠。
沒一會兒,二人便雙雙離開,言語中滿是愉悅與滿足。接著又來了好幾對有情人,一個一個就如母親曾向她描述的一樣,臉上洋溢著名為幸福的笑容。
林輕綿對此無動於衷,隻是在一邊當個看客,就好像以前看著身邊的人各種表情內心毫無波瀾一樣。她向來不信這些神秘的複雜的東西,能理解卻不能感同身受。她沒有信仰,也不需要神明。
“妹妹妹妹,你在這裡乾什麼呀?”
“妹妹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幾歲了,家住哪裡?”
“妹妹妹妹,你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我們一起去玩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妹妹……”
“……”
楊玉笛活潑開朗,起初還有些害怕,躲在一邊不敢上前,生怕冷冷的小姑娘會揍她。林輕綿早就知道有個跟屁蟲在身後,被人盯得心裡很不自在,然後吝嗇地睨給她一眼。楊玉笛以為對方是在叫她過去,屁顛屁顛地笑著坐在林輕綿身邊。
林輕綿不愛說話,她更不會主動和人交談,耳邊一直傳來楊玉笛笑嘻嘻的講話聲。她一臉冷漠,對方也不惱,一直自說自話,聽得人直犯困。
沒一會兒,林輕綿靠著大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小孩子總是容易犯困,楊玉笛說得累了,見可愛的小妹妹睡著了,偷偷摸摸地湊過去靠著她也進入了夢鄉。
“……笛小姐醒來後一直拉著綿綿小姐,哭喊著不讓她走。還是綿綿小姐厲害,一句話就讓笛小姐安安靜靜回家了。是什麼話來著?哦,是那句‘你很吵。’……”林家祖宅與侯府相隔不是很遠,半炷香的路程,往後每次楊玉笛來林宅總會聽到管家說起這件事。
楊玉笛停下腦中的回憶,看著亭中淡淡喝茶的少女,不禁想到她的未來。林輕綿和其他人不一樣,表麵上很堅強內心其實很脆弱,隻是她自己並未發現而已。
林輕綿骨子裡是冷的,性子冷如冰霜,對什麼都感覺無所謂,好像沒什麼東西能讓她放在心上,用楊玉笛的話來說她就是個薄情人。也因此,除了楊家兄妹和慕容青離,林輕綿沒什麼朋友。她本就喜靜,倒也自在。
楊玉笛他們了解林輕綿,她也一直知道,林輕綿的世界隻有她自己一個人。她的心塵封了十六年,至今都無人能輕易走進她的內心,任何事物都未能讓她內心挑起一絲漣漪。
他們與她認識十餘載,自知自己並不是那個特殊的存在,或許在未來真有那麼一個人可以改變她。即使沒有也沒關係,隻希望她餘生能夠平安喜樂,一生無憂,這是他們作為朋友最美好的期盼。
林輕綿輕靠在秋千上,聽著楊玉笛滔滔不絕忽然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好像有這樣一個姐姐也很不錯。既然接受了,那就不能讓前世的悲劇重演,被珍視的她得讓笛姐姐一直笑著度過餘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