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也很冷。南方的春雨席裹著刺骨的冷風沙沙作響,混雜著雨水沾染枯枝朽木散發的腥臭味,凋腐而陰誕。百花穀的夜間並不似白日光鮮亮麗,漆黑一片隱藏著無數不可預知的危險,隨便一隻毒蟲都可能剝奪生命。
偌大的回廊靜悄悄的,雨滴滴答答打在房簷上,如同奏響了悠遠的音符催人入夢。此時卻有一人並未入夢,她在廊尾的雨亭翩翩起舞,為這美妙的夜色甘作陪襯。
雨的樂章忽然變奏,不遠處雨打傘麵的“咚咚”聲插進了譜好的樂曲中,恰到好處地給雨曲增添了些許趣味。一窈窕淑女嫋娜走來,輕盈的身姿緩緩介入舞與雨的和諧。
“請稍等。”朱韻聲音微喘,但舞姿卻優美流暢,絲毫看不出疲累。
“我不介意。”時間還很充裕,足夠她待上好一會兒,就是有點冷。夢裡還有人等她,她可不想讓他久等。“不過我要早些回去休息。”
沒人應答,錦殊輕巧地繞過舞動的人,穩穩地坐在石凳上。啊!有點涼,還是回去睡會兒吧。剛起身就見朱韻一舞畢,既然人都結束了她也沒必要離開,想了想還是坐了回去。
二人對坐良久,茶喝了一杯又一杯,沒人主動開口。錦殊昏昏欲睡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在她準備打道回府時,朱韻預料到她要離開,放下茶杯認真地看著她。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隻是更有人味了。”朱韻第一句話就是誇讚,但似乎不太像好話,熟稔的語氣讓人很不爽。
“抱歉,你這樣講我並不覺得開心。”錦殊覺得她說的以前是她失憶前,總之又是一個知道她來曆之人,但納蘭如懿的可信度可比她高得多。
“哈哈!看來你真的失憶了。你本就是一個情感缺失之人,能讓你記住的隻有深愛之人,可這很諷刺不是嗎?”她竟然真的會愛上他人,但公主的心願不可能完成,因為她愛上的是他!夜闌有他的歸宿,他們注定陰陽相隔。
看見她的表情,朱韻知道林輕綿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不然當她們相見之時她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她的存在感很低,但林輕綿一定能記住她,不是樣貌而是感覺,她很警覺。
“你的目的。”錦殊並不想跟她廢話,更何況她說的話並不值得信任。
“你不是猜到了嗎?在你身邊之人都會陷入不幸,可你無法逃離自己的命運。”朱韻的目的隻是讓她離開百花穀,她能成功潛入靠的隻是運氣,因為她壓根不會醫術,是冒充與她同名之人進來的。
錦殊猜得並不完全,他們是想引她離開不錯,但目的似乎不是因為她的血液。她到百花穀的時間也就這幾日,他們明明是提前一個月布局,怎麼就知道她的到來?
俗話說:天機不可泄露。她不相信他們能預知未來,這本就是一件“不得善終”的迷信假說。即便真的存在,窺探天機者總要付出代價。過多的泄露天機會導致自身命格受損,給自己招致無端的災禍。
他們並非能未卜先知,因此不知道林輕綿會出現在百花穀,轉變目標是朱韻和同伴們商議後的結果。雖然“以救反殺”的目的會就此破滅,但卻能更加安全有效地完成任務,畢竟他們並不想殺人。
朱韻一開始的目的是納蘭如懿,有消息稱,百花穀請求納蘭如懿回穀擔任老師,朱韻就被派到南淵執行刺殺任務。譽王府的大夫可不簡單,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們想下手卻遲遲找不到機會。
他們的毒醫與蠱醫齊名,同是被世人厭惡的存在。不過他們也不喜歡蠱蟲這樣惡心的東西,信奉“毒藥才是最優雅的治療之法”。毒醫喜歡製毒,當然也會解毒。
以毒攻毒是同氣相求,是一種相生相克的現象,可達到以偏糾偏、相反相成的目的。它是一種將毒經過合理利用轉化為解毒的良藥,合理使用也可以轉化為無毒,並非簡單的拿毒去治毒。
“你似乎很了解我,但我倆肯定不熟,或者說是你單方麵的窺視。不過‘我’肯定一早就發現了,沒有作為也是因為你太弱了。你知道的,‘我’視一切如浮雲,沒有威脅就放任不管。”錦殊麵帶微笑,她掐著人家的短處不放的行為讓朱韻又氣又惱。
“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那副無欲無求的模樣真令人討厭!”公主的付出從未有過回報,她實在看不慣公主為何要對她這麼好。
要把夜闌引過來首先要得到他的信任,他的病是最好的突破口。隻要沒有納蘭如懿在,夜闌病情危急時刻他們就可以趁虛而入,小小的希望就能讓一個絕望之人趨之若鶩。
朱韻比其他人了解林輕綿,知道利用她可以更有效地完成任務,畢竟夜闌視她如命。隻要她在夜闌就會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