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下的遊魚水鳥在湖中大膽地嬉鬨著,一隻漂亮的白鶴傲立於湖畔。
見船隻靠近也不躲,饒有興趣地湊頭過來,卻又很快縮回去將頭埋在頸下,還甚有靈性地時不時抬頭悄咪咪地望望船上的兩位美人,眼神中的驚奇豔羨很輕易被捕捉到。
“一世浮萍,隻求偏安一隅。小河流水人家,平平淡淡足矣。卿卿,過去的不會重來,我隻希望你的餘生平安喜樂。”
夜闌不是沒有抱負,他的所有熱血都拋灑在了十七歲之前,餘生隻有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而已。
天煞孤星、十七之限、十二年前的屠宮,幼年時的九皇子承受了太多不該在那個年齡承受的東西。
過分的聰穎和對世道人心的解讀令他深知自己該何去何從,夜闌的歸途他自己做主。
不同於常勝將軍阮將軍的受萬民敬仰,譽王夜闌卻處在天平的另一端,一善一惡、一好一壞、一尊崇一懼惡。
作為九皇子,他的所作所為雖不被世人理解卻從未踏足過黑暗,即使深陷夢魘瘋魔,夜闌的內心也從未真正被黑暗侵蝕,這或許就是他的特殊魅力。
“怎麼,你願意看著我身旁站著彆人?”
曦欞看不得夜闌自卑失落,即使他將情緒隱藏得很好,那笑容裡的苦澀再微小她也能感知到。
“我說過,你是我的。你的眼裡隻有我,而我亦如此。”
冰涼的濕潤忽然打在雙頰,衣裳頭發也被滴滴突如其來的雨水侵擾,曦欞置若罔聞,隻盯著夜闌不再言語。
這樣的話她說過好幾次了,每一次都格外認真又繾綣,內心表露的感情也越直白。
夜闌心中懸著的心並未真正放下,他感覺總有一天曦欞就會消失不見,永遠的離開,那種沒來由的恐慌直至踏上北境更甚。
他知道她在學著給他安全感,因為連曦欞自己都不清楚她的未來,她是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的。
水波蕩漾起一圈圈波紋,它們由互不乾擾到彼此相交融合,蔓延的軌跡逐漸擴大,直至圈圈點點受力下沉激起陣陣無規律的水花。
小船飄蕩到湖心洲邊,外麵的雨越來越大,他們鑽進了船艙裡。
雨水敲打在船頂發出“咚咚”的沉悶,被打散的水線沿著簷頂滑落於船體外圍的排水小管道,順著指定的線路流入了湖水中。
“卿卿,人的羈絆千千萬,我隻在乎你,也隻愛你。”
夜闌忽然笑了,是那種釋然的真正的放鬆,因為下一句本該心懷忐忑地說出口的話他卻很篤定很自信
“你,對我,是否也是同樣?”
並不寬敞的空間並不妨礙他們如履平地對立而視,有神力護佑的小舟雖然平穩,卻還是隨著湖麵大雨的攪動晃動輕顫。
白鶴在雨中水裡獨自歡騰,滴滴答答的水聲將微弱的低語遮擋,夜闌還是聽見了曦欞真切的回答是。
偏偏被心上人接受愛意的少年隻是低頭不語,曦欞神色中也沒有焦急不滿,抬頭正好看到他那懶洋洋卻眼裡泛著金光的樣子,不由得也加入他的喜悅中勾起了嘴角。
雨過天晴,濃雲飄散,露出了湛藍的天和耀眼的日頭。
曦欞和夜闌告彆了竹雅苑離開了,山穀中時不時傳來二人並不清晰的對話,似乎是在商量去哪裡。
“我們不帶些什麼?”
“不用,你帶著自己就好。”
“不怕被全國通緝?”
“怕,所以,你要保護我。”
……
夜闌沒再換上女裝變回侍女眠眠帶人回宮,而是作為錦殊姑娘的夫君阮燭眠陪著妻子外出遊玩,他們攜手消失在了未橐一帶,沒人知道他們接下來去了哪裡。
董菁婧看著天邊懸掛著的淺淺的雙層彩虹,吩咐了曼珠沙華些什麼,然後吹了吹骨哨也離開了待了四年的樓宇和同伴。
她有新的任務了,竹雅苑會有新的主人到來,他們早就習慣四處落葉但不紮根。
曦欞和夜闌消失的這段時間整個聖殿還算平靜,他們沒有任何權利限製神女自由,隻是依照祖製繼續祭祀流程。
除了祀舞後聖女不再露麵,天祭台從頭到尾並未出現任何紕漏,這場千年聖祭完美結束!
神女無故消失在聖殿已是常態,因為她無論如何都會回來用膳至少一餐,所以沒人會想到曦欞會在聖祭後突然不告而彆。
等到聖殿收到消息後已是深夜,派出去的護衛都铩羽而歸,就連鬼蜮派出的人都沒有找到人。
東方彧收到消息時也隻驚詫了一瞬就恢複如常,他看了梳妝台上曦欞送的妝奩許久,而後屏退左右才慢吞吞褪去衣物踏進浴池。
“消失的除了曦欞,還有一個侍女眠眠……”
收到妝奩那日他與曦欞的貼身侍女有過一麵之緣,對於神殿內部雜務他本就不感興趣,隻是聽聞曦欞很重視這個眠眠姑娘有些在意罷了。
“為什麼感覺她有些眼熟呢?”
東方彧閉著雙眼喃喃自語,卻不知在寢殿中,離浴池不遠的黑暗中站立著一個身影。
俊俏的男子瞪大了眼珠屏息凝視著浴池,臉上難掩震驚之色,胸中劇烈跳動的臟器擾得他有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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