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太子殿下和先王後的畫像,你也看出了問題了吧,那是新舊筆墨嵌合而成的新畫像。八王子剛出生時太子妃就被害去世,多年後,成為太子的他因思念新王後命我將其畫在了旁邊。太子很喜歡原畫,但如今隻能重繪一幅了。”
“太子……”
江庭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胡亂點了點頭,然後尋了個理由就離開了書畫院。
江庭舟看到畫像的第一眼就認出了心上人,畫中北境太子東方彧腰間的荷包也證明了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
江庭舟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隻是真正麵對之時還是有些錯愕無措,對王商陸或者說東方彧的惱怒居然遠遠比不過心疼。
他在宮中當值時間並不長,但對於這位凶狠的太子殿下了解得十分全麵。
因為無論是太監宮女還是侍衛,他們之間談論最多的就是東方彧坎坷的前半生,其中包含了許多被掩蓋的秘辛,江庭舟就這樣“被迫”聽完了東方彧的成長路程。
原來,你的真實身份是北境的太子殿下……
江庭舟也能猜當年東方彧來到大燕清泉村變身為王商陸的緣由,他想過王商陸身上也許擁有一個很大的秘密,卻不曾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又喜又驚。
回想起二人相見、重逢、相識的點點滴滴,江庭舟忽然發現自己對王商陸真的一無所知。
他們之間或許有相愛,但他的愛似乎比不過那個秘密。
“世間蜉蝣千千萬,有人一心為善,就有人惡貫滿盈,當然也有人不善不惡隻當個看客,但後者遠比前兩者可惡不是嗎?”
江庭舟耳邊忽然響起王商陸那句不冷不淡的話,當時他們在討論什麼來著,似乎是因為看見了施暴者是否上前援助一事。
這世間凡事有兩麵,光暗相襯底下善惡相交,王商陸在隻言片語中將心底的悲涼和怨恨透露出來。
觀者的沉默是對加害者的支持,所以旁觀者也是參與者。
八王子東方彧早就死在眾人漠視的傷害裡,如今他隻是雪兒用溫暖勉強維持著人性的怪物而已。
江庭舟不知道這話包含著什麼,本來他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明白,但命運相碰的二人在遠方重新彙聚成一點。
一夜無眠,在天光照進房中的那一刻,江庭舟就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一溜煙就消失在了偏僻的侍衛所,再次出現已是月明星稀的東宮。
新月當空高掛,一道黑色的矯捷身影從月下掠過,穩穩地落在高大的宮殿裡,聽到動靜時立馬持劍躲在了寢宮中厚重的簾幕後。
一聲聲輕緩的步子進入寢宮,那熟悉的聲響和隨之而來的人像湧入腦海。
他就在暗中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了許久許久,知道對方踏入溫熱的浴池中,他心身一陣激蕩不免鬨出了動靜。
剛回神,一柄漂亮的長劍如流星墜下插入身邊的軸柱,那鋒利的刀鋒離臉頰隻有毫厘之差。
“閣下身手不凡,既有膽潛入本宮的寢宮,莫非是有逃出生天——”
東方彧背過身去穿好浴袍,盯著暗中越來越清晰的人影,話音忽然戛然而止,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的籌碼。”
“……”
江庭舟定定與他沉默對視半晌,他反手拔下了青色長劍,上邊有很多磨損的舊痕,但卻仍舊鋒利漂亮,看得出來那是東方彧珍愛的佩劍。
在愣神的瞬間,東方彧手持另一柄赤色長劍直直飛刺過來,動作狠戾犀利。
江庭舟隻得抬起青色長劍擋住劍尖,然後順勢退進了黑暗中,閒暇之餘還分辨出這兩把是相似的雙子劍,而東方彧是使雙刃的高手。
二人很快纏鬥在一起,一招一式都毫不留情,好似對方是有著血海深仇的仇人,但仔細看又能辨認出他們都未真正下死手。
一劍再一劍,刀劍在地上鑿出火花,窗台吹進了一縷微涼的夜風。
風歇劍落,雙子劍交擋飛了出去,東方彧和江庭舟開始了近身肉搏。
兩個人身體貼得很近,肌膚摩擦之際可以看出雙方動作都有短暫的停頓。
不知是氣惱還是其他更複雜的情緒,東方彧緊了緊拳,找準時機迅速後退,順手抄起了一柄掉落的長劍。
寂靜的寢殿隻有揮劍斬斷的風聲,一人持劍一人赤手空拳,一攻一守,危險又莫名和諧。
江庭舟從未想過對他下手,因此腰間的佩劍還未出鞘,利用拳風護腕不停地閃躲,身上也儘是些小傷而已。
東方彧抿了抿唇,十分不高興地加大了力度,像是賭氣般揮動劍尖。
凝神蓄力一收一放,卻在出劍時故意偏了劍鋒,劍尖正對著江庭舟的胸口,隻要稍稍一用力就可刺穿他的胸膛。
“偏了,應該對準這兒。”
江庭舟直直地看著東方彧,上前一步將命門送到對方手中,還貼心地將劍尖移到了心口。
“你到底想乾什麼!”
毫無預兆地,東方彧大吼了一聲扔掉了劍柄,就好像是碰到了什麼厭惡的東西一般。
他看著對方被刺破劃傷的一道道血痕眯了眯眼,有意無意地露出了些關切和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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