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史府邸不同於尚書府,即便方霖十分不喜阮娉婷,也未曾親自迎娶,可這府中倒不是冷冷清清的。
隻是昨夜出了那事,今日沒幾人有這心思再迎新婦。
過完禮,阮娉婷便被帶著去了方霖的院子爭鳴院。
爭鳴院與方元齊的院子慎思院僅僅一璧朱紅瓦牆相隔,青鬆翠柏,鬆竹林立。
不時有幾隻翠鳥飛過停在上麵,離去時又帶去一陣陣的婆娑風聲,襯得那照滿喜色的院子竟有種孤寂陰森的感覺來。
慎思院中的仆婦丫鬟皆被屏退,婦人激動的罵聲卻是破窗而出,“若不是要迎這位二姑娘進府,咱們榮兒何至於會被抓進大理寺裡。”
“先前咱們與她並無什麼相乾,府中一切平順,如今自她進府,咱們榮兒就要去那大理寺獄裡受儘牢苦。”
“她不是掃把星是什麼!”
婦人抓住旁邊男人的袖擺,早已淚如雨下,“你可曾去打探打探,榮兒到底與這些案子有沒有關?”
“若是與榮兒沒有關係,咱們好早點去大理寺接榮兒回來啊。”
書案前站著個神色肅穆的男人,自昨夜回到院子後,男人便一直沉默著,直到今日午時,賀喜的賓客越來越多,他那張臉才看出來半點喜色。
隻是那麵上的喜悅卻也是極為勉強的。
聽見婦人的話,男人的眉梢動了動,“我雖不知這些案子與榮兒有沒有關,可昨夜顧將軍來時那陣仗,分明胸有成竹,不像是為著捕風捉影之事來的。”
男人語氣頓了頓,有些無力道:“顧將軍是何許人物,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會將榮兒帶走嗎?”
婦人幾乎被這句話噎死,臉上的激動怒色漸漸變得悲戚,她抓著男人的手,仍有抱著一絲希望,“難道你這個堂堂長史也救不了他嗎?”
“蘭衣!”男人喝住她。
“你要知道刺殺朝廷重臣是什麼罪,即便我位極人臣,恐也無力回天。”
“何況我隻是一個小小長史。”
男人呼出一口濁氣,眸光漸漸無神,“榮兒犯下的是死罪,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我若是因為他是我的兒子而縱容他,那這世上便沒有什麼正義可言。”
“總歸咱們還有霖兒,日後老了,霖兒也是可以為我們送終的。”
男人伸手欲撫著杜蘭衣的手,可下一刻卻被杜蘭衣狠狠推開了,“方元齊,你堂堂長史,竟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你這官做著還有什麼滋味!”
杜蘭衣說著,不覺便慟哭起來,她望著方元齊,眼中的淚一顆顆劃過,竟哭得那樣肝腸寸斷,惹人動容。
“榮兒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啊,他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
“可憐他這般小的年紀就為了方家用心籌謀,可在你眼裡,竟隻是一句咎由自取!”
她兩眼哭得泛紅,臉上微薄的脂粉被淚浸染,成了青黃青黃的一片。
室中更漏沉沉,落針可聞,方元齊一半的臉深陷在燭光裡,眉眼凝著,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見方元齊這般沉著,杜氏更不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