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寒風陣陣。
時間來到傍晚。
齊硫城也早已在躲在書房等候多時。
沒有辦法,齊硫城為的就是不讓呈上飯菜的仆從看到他的身影,進而暴露自已的行蹤。
畢竟現在在其他貴族眼中,他和這位右相的關係正水火不容,總不能讓那些貴族們發現他們關係要好到還能一起吃飯吧?
所以便隻能避嫌了。
不過,當齊硫城透過半掩著的門縫,看到是季雲澤一個人端著木製托盤進屋後,他還是險些驚掉了下巴。
隻見托盤上似乎放了兩盤菜,一盤普通的炒白菜,一盤則是糖醋排骨。
臨近深冬,此刻那些菜正冒著滾滾熱氣,香氣撲鼻,色澤誘人,一看便是剛出鍋不久,看的啃了一天砂糖橘的齊硫城直流口水。
他似忍不住般奪門而出——
“大哥,你家沒仆人啊?怎麼堂堂帝國公爵已經淪落到自已給自已端盤子的地步了?”
看著對方的嬉皮笑臉,季雲澤也是納了悶,就對方這張嘴是怎麼讓他活到現在的?
羅坎言沒把他拉上斷頭台簡直就是奇跡。
“這是我給我自已做的,其中一盤還是中午的剩菜,是我難得有空閒做的,你的飯得再等一會兒,他們還沒做好……”
季雲澤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府邸中的廚師,不過很顯然,一臉震驚的齊硫城並不在意這件事。
他指著桌上的兩盤菜,似乎有些不確定道:
“你的意思是說……這些都是你做的?你還會做飯?!”
“你不會做?一個大老爺們竟然不會做飯?”
季雲澤的反問直接讓齊硫城啞口無言。
末了,反應過來的他又趁著季雲澤放菜的功夫出聲道:
“我——怎麼不會……比如說,我會燒小米粥、大米粥、八寶粥、玉米湯、地瓜湯……”
“停停停,合著你就隻會燒湯是吧?”
眼見著對方腦子抽風突然報起了菜名,這讓季雲澤不由得有些頭疼。
“對了,我還會蒸饅頭。”
“……那你可真是無敵了。”
“陰陽怪氣。”
“知道還不快閉嘴。”
“切……”
片刻後,待府邸的仆從們又上了三道熱騰騰的飯菜,齊硫城這才從書房裡走出來坐在飯桌前。
“你我兩個人也吃不了多少,就這些吧,趕緊吃,吃完趕緊走。”
季雲澤打發道,要不是對方執意留下來吃晚飯,這會兒的功夫他已經新菜混著剩菜對付完晚飯了。
“知道了,不過你都請我吃飯了還這麼著急趕人。”
這樣說著,齊硫城拿起筷子,毫不客氣的就逮著季雲澤先前端上來的那兩盤菜吃。
季雲澤:“……”
“你光看著我吃做什麼,你也吃啊。”
齊硫城在一頓胡吃海喝後終於察覺到了季雲澤的視線。
“你可真是無敵了,吃個中午剩下的白菜吃的還那麼香。”
“&%@*……”
隻見齊硫城的嘴被糖醋排骨塞的滿滿的,季雲澤完全聽不出他在說什麼。
“唔……嗯……”
隻見齊硫城又喝了口湯這才將嘴裡的飯送下去。
“你是……什麼時候學會做這些菜的?”
聞言,季雲澤將手臂放於桌上,陷入了短暫回憶之中。
“從……我記事的時候,我在家就經常給自已倒騰些吃的,後來上了……學……在宿舍的時候……有時也會偷偷用鍋做飯……”
“啊?你在學院宿舍裡把柴火點著了做飯?這麼敢?不怕把樓燒著了?”
在這一瞬間,季雲澤到真切體會到什麼叫做“兩個世界裡的人”。
或許和齊硫城解釋電鍋的存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算了……反正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罷。”
於是季雲澤拿起筷子,不再做多餘解釋。
“好吧。”
看著對方一臉沉悶的表情,齊硫城是真不知道自已哪句話又說錯了。
又過了些許,待二人酒足飯飽之後,便又開始了飯後閒聊。
“你做的飯還真不錯,蠻好吃的。”
齊硫城認真的點評道。
“那這些菜呢?”
季雲澤指著另外三盤府邸廚師做的菜,那分彆是紅燒大閘蟹,清蒸龍蝦和一盆海參湯。
總歸都是些昂貴的海鮮類,無論是賣相還是味道都遠勝過另外兩盤菜。
起碼季雲澤是這麼認為的。
可不是為什麼這些專門為齊硫城準備的“豪華菜品”他卻沒怎麼吃,幾乎都被季雲澤吃的差不多了。
“要聽實話嗎?實話就是這些在我很早的時候就吃膩了,看到就想吐……”
齊硫城眸中的笑意劇增。
“哇哦,嗯……那你挺厲害的。”
季雲澤扯起嘴角,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
“你可彆誤會啊,我可沒有貶低你的意思。”
齊硫城煞有其事道。
“不,其實這點我早就知道了,齊家原先可是帝都的大貴族,你從小在齊家長大,什麼沒吃過?隻不過我實在懶得再探究你的口味,給你吃就不錯了。”
季雲澤注視著齊硫城淺笑,看起來異常放鬆。
不過隻有他自已知道,他此刻內心所產生的負麵想法。
莫名的,那段有關於五毒族與北族的記憶忽然顯現於季雲澤的腦海。
在五毒族時忍饑挨餓,在北族時受儘欺辱……
那些日子曆曆在目,在齊硫城說完那句話後變得尤其鮮明。
心裡的不平衡往往引發出更為極端的情緒。
好恨……
好想將那些嘲笑折磨他的人碎屍萬段……
“啪!”
方才拿起的筷子跌落在桌麵上,引得季雲澤心中一驚。
“怎麼了?”
齊硫城見他神色不太對,急忙關切道。
‘是啊,我這是怎麼了。’
季雲澤隻覺得有些恍惚。
為什麼……
他會有這種極其強烈的,想要報複北族和五毒族的想法……
季雲澤認為,二十年來,他一直存在於原先的世界,至於這個世界,迄今為止他也隻存在了不到四年。
他明明從未經曆過往的,有關於五毒族和北族的一切,卻是對這段“回憶”尤其共情。
難道那不僅僅是段歸墟神移植在他腦內的記憶嗎?
為什麼他存在於這個世界越長,便越發對此感到痛苦。
季雲澤感覺自已快要與原書中的那個炮灰融為一體了。
又或者說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二世記憶……
這對於季雲澤來說,是歸墟神施加給他身上的另一種折磨。
初到這個世界,即便了解掌握“自已”在這個世界裡的過去,但對於季雲澤來說,那也隻是一段遊走於腦內的畫麵。
如同電影畫麵一般,他或許會悲憐於原書炮灰角色的過去。
但他並不認為那便是他的過去。
隻因他感受不到記憶裡悲慘處境所帶來的痛苦。
所以初次來到這個世界的季雲澤也不會對原先的北族族長北鶴之抱有多大的恨意。
他反而覺得是北鶴之給了他這個“炮灰”一口飯吃,他這個“炮灰”應該感謝對方。
起碼要感謝對方十一年來的養育之恩,否則他早餓死在五毒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