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徐伯年一口逆血噴出,再一看眼神卻已是黯淡無光,人如風燭殘燈,搖搖欲墜。
少年見此心中一顫,眼淚竟是要奪眶而出,向前伸手想要扶一把徐伯年,卻被徐伯年擺手喝止。隨即接著開口道:
道德傳家。吾輩自幼受家庭熏陶,秉承先祖遺訓,修身齊家,皆以孝悌忠信為本。
伯年自奉曾祖之托繼位以來,凡家族大事,事必躬親,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緒應鴻續,夙夜兢兢。
然今伯年不堪,自知時日無多,
後人徐書言,為家族嫡係,年歲十五,天姿聰敏,知孝悌,篤忠信,天意所屬,謹告天地,祖宗,今授以家主位,立為第五十代家主。
然書言體有殘缺,恐難服眾,故伯年懇請祖宗庇佑,餘必以此殘生,嘔心瀝血,望先祖乞憐,佑我徐家。
徐伯年聲音淒厲,聲聲泣血,包含了多少不甘憤恨,還有對後人的期待。
不肖子孫徐伯年,再敬
言罷,徐伯年重重的磕在身前的深深凹下去的石板上,原本有些暗紅的石板上一抹淩厲的鮮紅綻開。
“書言,磕頭!”
徐伯年沒有抬頭,啞聲讓徐書言給祖宗上香。
徐書言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雙手撐著輪椅的扶手向後一推,身體便重重的砸到,聲音讓跪著的徐伯年心頭一顫,卻仍未起身。
徐書言悶哼一聲,雙手強撐起上半身,如雪白衫現在滿是灰塵,奮力折騰了好一會爬到徐伯年身邊跪下,由於雙腿殘廢,所以徐書言隻能跪坐在小腿上。
“徐書言,敬告列祖列宗!”
一如徐伯年,重重的將頭磕下。
再磕
三磕
少年的鮮血滲出額頭,劃過眼角,順著俊秀的臉龐一滴一滴的抵在地麵,隨即炸開,如同絢爛綻開的鮮花。
一陣風吹過,伴著風沙悄悄的迷住少年的眼。
上方的令牌嘩啦啦響作一團。
庭院中,徐伯年小心的給徐書言包紮傷口,可惜老頭手藝不算太好,徐書言大半張臉被包了進去,。
“書言,你可知徐家沒有出過一個邁入長生路的,卻能綿延三千年,哪怕是石鶻交替也未曾被磨滅!”徐伯年緊緊纏好紗布,將一邊裁斷後塞了進去。
徐書言聞言帶這些恭敬的語氣說道,“各代家主勵精圖治,勤勉治家,知人善用,能洞察先機”
“狗屁!”徐伯年隨口打斷徐書言的話,看著有些錯愕的徐書言撤出一抹嘲諷的笑容,“那些事說給外人聽的。”
“徐家立身的根本就隻有兩個字”
微風拂過,吹開徐伯年此時枯槁似雜草的白發,露出徐伯年額前略帶猙獰的傷口,一雙眼睛如同野獸一般寒冰般冷酷隱藏著無儘的狡詐和陰謀,透露出一股陰狠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與之前在祠堂沉井般的神態截然不同
“吃人!”兩個字仿佛是從徐伯年牙縫中擠出來的,帶著深秋的寒冷讓徐書言打了個冷顫。
“吃什麼補什麼,吃苦可不行,要想成為人上人,就要吃人!”
“上麵那些世家勳貴吃我們,我們不想亡族滅種就要吃
“抽筋扒皮,割肉拆骨,這才是這個世道下我們這種沒有背景的家族能活成人上人的唯一路子,給上麵當惡犬,他們讓我們咬人我們就咬,他們不讓我們咬人,我們就自己找人咬!”
徐伯年的聲音陰狠而悲戚!
“不要有任何悲憫,那些被我們咬的,不要覺得他們可憐,他們被咬不是因為他們可憐,而是他們沒有牙,有朝一日他們長牙了,牙比我們還鋒利時,他們會比我們吃的更多。”
徐伯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牙口中好像有一股細微地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徐伯年一邊輕描淡寫地說著徐家的“吃人”曆史,一邊將早已涼透的茶水加熱,仿佛這隻是一次爺孫的普通談話。
徐書言今年十五,其實對於小家族中的齟齬知道不少,不過因為早年練功出了岔子廢了雙腿後便少有關注,如今聽徐伯年**裸的講這些事,背脊莫名生出一股寒氣,但又被他強壓了下去。
他知道徐伯年為什麼要給他說這些。
“你大哥出事那年,你才五歲,其實原本是沒打算讓你沾手家族的這些個事,想讓你好好修煉,想著我徐家三千年了終於能出一個修士,可惜我徐家沒那個請名師的麵子,讓你一不小心練出了事。”
“大爺爺,我沒”徐書言正想說自己無礙,卻被徐伯年揮手打斷,“我沒想說那些個勞什子安慰你的話,有屁用,你現在就隻有兩件事,接好家主的位子,傳宗接代。”
“我沒幾年活的,最後這幾年我會幫你把家主的位子坐穩,你三伯他們不如你,所以他們都隻會是你手上的刀”
“家主,家主”徐伯年話還沒說完,一陣急促的聲音傳來將其打斷。
跟了徐伯年六十年的老仆,被賜徐姓連徐書言也要叫一聲福爺爺的老管家徐福手中捧著一塊玉一點形象都顧不上,連滾帶爬的來到徐伯年的跟前
聲淚俱下“家主,來了,來了”
徐伯年一眼看見徐福護在身前的那塊玉佩,瞳孔猛地一縮,臉色大變,便什麼都顧不得拉起徐福便朝大門走去。
嘴裡念叨著,“來了,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