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十歲那年的秋天,秋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自己一個人淋著秋雨從學校裡回家。
母親做的布鞋早已在泥巴地上踩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隻好把鞋子脫了下來,然後打著光腳走在泥濘的小路上,步履蹣跚的向前。
雨依舊是不緊不慢的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不知不覺中,從額頭上開始往臉上滾落一串串的雨水,才意識到自己的頭發已經被打濕了,一隻手提著沾滿黃泥巴的鞋子,一隻手不停的擦拭著臉上的雨水!在秋日的一條羊腸小道上,一個孤單又矮小的身影歪歪扭扭的前進著。
那天的狼狽,我至今不好去形容,隻知道頭發全是濕的,褲子上也早已是甩上了泥巴,雙腳陷進比較深的泥巴窩裡,最後拚足了勁才把雙腳抽出來,路上不停的出現這樣的狀況,而我不停的從泥巴裡麵掙紮著出來。
那一刻,除了感覺到秋雨撲打在身上,涼的渾身顫抖外,還有的就是饑腸轆轆!最後不得不弓著腰小心翼翼的向前麵走著,儘量去避開那些泥巴,走在小路的邊緣上!
身邊的田地裡,長勢良好的玉米也在秋雨中昂首挺胸的接受著雨水的洗禮。晶瑩的雨水滴落在玉米葉杆上麵的時候,會發出清脆的“噠噠”的聲音,而我也被這聲音給吸引住了,看著大大的玉米穗,瞬間感覺到自己更加的饑餓了。
後來轉念一想,我們家不是有一塊地就在這附近嗎?我可以掰一穗回去煮著吃啊,想到這裡的時候,突然間振作了起來。是的,掰一穗回去!
走到地邊的時候,我不敢下手了,我知道自家田地的具體位置,眼前一塊塊相連的地裡,都是種的玉米。
這可怎麼辦?站在地頭的我遲疑了!萬一掰錯了怎麼辦?當時心裡就有這樣的想法,被饑餓衝昏了頭腦的時候,隻想著掰下來拿回家煮熟了吃!實在不行就憑感覺吧!
秋風這時候也來湊熱鬨,讓本來就呆立在田間地頭的我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噴嚏,這可怎麼辦?不掰了,趕緊回家吧!心裡十分的矛盾!明明已經想著要去煮著吃了,放棄了豈不是可惜了!思想就這麼不停的掙紮著,一會想要下手掰,但是不確定哪一塊是自家的,一會想回家,索性不要了!
想來想去,自己好像又覺得麵前這塊地就是自己家的,還是決定掰一穗帶回去。就那樣雙腳顫巍巍的踏進了滿是泥濘的田地裡,伸出右手用力的使勁的去扭,奈何玉米穗掰不下來,不得不把左手中的鞋子放下來,雙手用力的扭動,終於掰下來了。
拿在手上,心情那是不言而喻,暫時忘記了雨水的無情拍打,左手提一雙布滿泥巴的鞋子,右手攥一個大大的玉米穗!光著腳丫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在我的再三哀求下,給母親說明了是在自家地裡獲取的果實後,母親才不情不願的把這穗玉米放到鍋裡。
等待的過程是興奮的,我在想象著那種香噴噴的味道,不停的問著母親好了沒有,好了沒有!母親從開始回答到最後不再回答,因為我在不停的問著好了沒有,母親最後說沒有!最後我站在廚房門口,靜等著母親掀開鍋蓋的時刻,那就意味著美味可以吃了!
可是,還沒有等到那個美味撲鼻,院裡進來了一位伯伯,進門的瞬間就看到他臉色不太好看,我嚇得趕緊走到廚房,小聲對母親說句“伯伯來了”母親聽到我的話抬頭看了一下我。又看了看門口。
母親微笑著站了起來,把雙手在圍裙上麵擦拭幾下。看到走到門口的伯伯,母親笑著說道“大哥,還沒有吃吧,過來有事”
“哼,沒事誰來?我來是抓小偷的,你們家小孩偷了我家玉米”
“這怎麼可能”母親緊張的說著。不安的看了我一下,而我也被這話給問懵圈了!
“怎麼可能,有真憑實據,我地頭那裡有幾十顆玉米被掰了,地頭那裡有很多個小腳印,我是順著腳印追來的,小小年紀就手腳不乾淨,長大了怎麼辦”伯伯厲聲的說道。
我被嚇的頓時放聲大哭。
“我,我不是小偷,不是的”
“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在我們家的地裡掰了一穗嗎”母親晃著我的胳膊怒氣的問道。
“我,我,我我就是在我們地裡掰的,我也不知道伯伯家的玉米少了”我怯懦的回答到。
“我們的地和伯伯家是挨著的,你搞不明白就不要掰了,你這肯定是掰錯地方了”母親生氣的拍著自己的大腿說道。
“一個小孩家,就這樣,你做母親的還管不管”
“媽媽,我不是小偷,我就是走到路上餓了,想吃玉米了,就想著在我們的地頭掰一穗回來煮著吃,我沒有想到偷彆人家的,我……”
母親掀開鍋蓋,從裡麵拿出一穗玉米,對著伯伯說道“你要說你丟了好多,那肯定是還有彆人在偷,幸福回來隻帶了一穗,她一個小孩子也帶不回來那麼多,就是想著解下嘴饞,我的屋子你可以隨便搜,要是再能找出來第二穗。今天的罪我承認了。再說你家我家的地是挨著的,孩子肯定是分不清楚哪一塊地是自己家的,就這麼掰回來了,不是什麼所謂的偷,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問不問清楚就隨意給小孩帶罪名”母親不卑不亢的說著。那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母親是那麼極力的維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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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凶神惡煞的伯伯這會也被母親的話給鎮住了,瞬間不再說什麼了!
這時候母親生氣的推開我,非要去地裡看個明白。母親在前麵走著,伯伯在母親後麵跟著,而我在後麵跌跌撞撞的跟著,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不停的抽泣著。
等到三個人都到地頭的時候,答案已經有了,母親站到的地頭是我們的地,而我剛剛下手的地方正是伯伯家的地。
母親看著伯伯家地頭也隻是少了一穗玉米,生氣的走到我家的地裡掰了有十幾穗玉米,放到伯伯的手上,立馬推著我的肩膀說著“給你伯伯賠禮道歉”
“伯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低著頭彎著腰說著。隨後還沒有等伯伯反應過來,母親已經提著我的衣袖生氣的回家了!
我隻記得,我的哭聲響徹在路上,母親的腳不停的踢在我身上……
那天中午,一穗煮好的玉米放在桌子的正中央,我看了許久,再也沒有吃下去的勇氣了,以至於後來每每看到玉米,就想到那個兩眼放怒光的伯伯,給我送的罪名,還有從玉米地裡走出來的一串串的小腳印……
那個把彆人家的地誤以為自己家的地,至今沒有忘記!
那個用儘了全力掰出的一穗玉米,卻被彆人說成掰了好多玉米,至今想來心有餘悸!
十歲就被彆人強加罪名,以至於後來,時刻的告誡自己,不是自己的東西千萬不能碰,更不能拿和索要。因為誤會和惡名就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產生的。
我在想,當年如果自己不那麼嘴饞,是不是就不會這樣的事情發生。
如果當時自己再頭腦清晰一點,是不是就能夠準確的記下自己家的地,而不會說把伯伯家的玉米給帶回來。
可惜沒有如果,隻有結果!
十歲那年的經曆,也像是給我了一個提醒,讓自己以後的日子裡,時刻的與不是自己的東西保持著距離,謝謝伯伯當時的語言,讓我日後更加的清醒。
做一個不是“小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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