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街角,熟悉的溫度,那是我第一次遇見他,穿著黑色的羽絨服,在漫天飛雪中顯得格外矚目,南方的孩子未曾見過這樣的雪,可是在北方這樣的雪幾乎沒什麼讓人新奇的。
漫天的飛雪,就像鬼使神差間把天地歸於平靜,仿佛所有人都要消失在這場雪裡。而我不過是一個偶然看見神明的孩子。
“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
我最後選擇和他走,並非是因為我願意,不過是因為我已經沒有了彆的選擇。
我需要離開那個孤兒院,永遠的離開那個醜陋的地方,而他為我提供了一個機會,即使這個機會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但後來我才逐漸明白,我以為的機會不過是從一個簡陋而狹小的籠子裡去到一個華麗而寬敞的籠子裡。
我依然被鎖進了籠子裡。
我依然沒有自己的人生。
後來我遇見了林老師,他告訴我在這個世界上價值勝於一切,唯有利益永恒。
我的存在為他們帶來了利益,隻要現在的我還存在,便有利於那些樂園工作人員。
我看似擁有一整個樂園,但實際上我隻擁有我腳邊的黑貓,玄水。
縱使花開花落多少年,縱使春夏秋冬又一載。我依然在這裡,我也許是喜歡這裡的,但我是一個人類,我無法克製喜歡著喧囂與繁華,討厭虛無與寂寞。
這是我們的第一個交易。
第二次,我看見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麵容帶著慣有的調笑仿佛對這世間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可我總覺得他並不是一個肆意妄為的神明。
那時的我並不想向他祈求什麼,因為我從未擁有過什麼,卻也沒有什麼想要得到的了,而且我也沒有什麼再可以與他做交換了,我確信,不言語。
“不,你還是有的,在這裡。”他指了指我的心臟,溫和的笑著。
“沒什麼好怕的,你還有屬於人的天性和屬於人的姿態。”他看我愣了愣,於是笑著開口。
我下意識的將手放到了胸膛,雖然有一絲的冰冷卻依然擁有著屬於人的體溫,我下意識的按住了那裡,淚水像大粒的珠子一般滾燙的流淌而下,我感受到了這炙熱的溫度,以及心臟跳動的頻率,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活著,卻也是最後一次。
這並不是回光返照時彌留的夢境,而是我在貧瘠而荒蕪的內心上又感受到了唯一的溫暖,那一刻我居然前所未有的慶幸,卻又感到無奈與疲憊。
直到洶湧的悲傷將我包裹在無儘的黑暗中,我在痛苦中翻湧著,看著漆黑一片的世界,我嘗試伸出手來卻沒抓住任何東西,也看不見一絲一毫的光,大概是那一刻我徹底絕望了,我仿佛知道了交易的內容。
不再是悲傷與痛苦,隻是一片虛無,那一刻我感受不到自己跳動的心臟,隻有冰冷的軀體。
我失去了原本的價值。
於是後來老師不再來,工作人員也陸陸續續撤離了這裡。
可是我依然走不出這個樂園。
玄水因為饑餓吞噬了我的骨肉,在樂園裡遊蕩。
後來又過了很久,久到我已經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那是我第三次見到他了,但是我已經一點也不害怕他了。
“我活的足夠久了,你能帶我走嗎?”
“嗬……”他低聲的笑就像初見一般,但是我們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