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莊途中,忽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點兒落在船艙上,劈裡啪啦作響。
妙錦讓秋心打開兩扇窗,任雨沫子飄進來。
雨水濺到皮膚上,陣陣沁涼,舒爽透氣。
妙錦憑窗而立,觀賞著雨景,滿腦子都是有燉,想著若是能和有燉覓一處歸宿,再辛苦也值得。
她原本沒想去長山島,現在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相信,她和有燉能經營好這處海島,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織。
耕種,她會一些,但是織布卻一竅不通。
她厭倦了在皇宮時時提防、處處小心、隨時可能被拋棄的生活。
她每天都會按約定給朱棣寫一封信,有時字數多些,有時簡短些,把她所見到的好吃的、好玩的統統介紹一番,也會簡單提及整頓皇莊管理之事。
但是朱棣從來都不回,不曉得他正在忙什麼,也不知道小胖子朱高爔有沒有想娘親。
也許,他已經寵幸張貴妃了吧。
也許,他此刻正在和張貴妃情深似海,纏綿悱惻,顧不上看信,更抽不出功夫回信。
也許,他就是有意要支開我的。
妙錦不願意憂憂怨怨地想下去,原本親密無間的兩個人漸行漸遠,誰都不想再維持表麵的關係,滿滿的倦怠和疲憊。
若不是為了朱高爔,京師回不回又有什麼關係?
也許,她對有燉的心動隻是為了提前適應沒有朱棣的生活。
她飛蛾撲火般地熱戀就這樣無疾而終了。
她經不起日複一日的消耗。
和朱棣在一起時,她崇拜他,她眼裡都是他,她以為所有的安全感全都源自自於愛他和被他愛。
對朱棣而言,就好像她天生就應該是他的,附屬品也好,愛人也好,有什麼區彆?反正她是他的。
她在自我編織的美好童話裡越陷越深,毫無長進。
她百般努力,卻活成了王的女人,還淪落為王的棄子。
他口口聲聲承諾說不碰張貴妃,你都把她娶進家門了,還說不想碰她,誰信啊?
你既然意誌那麼堅決,既然不想碰她,你娶她乾嘛?
娶她,就是你的妥協,你能妥協一次,就能妥協第二次,無窮無儘。
隻要你發現我能包容你的妥協,你會把這種妥協視為理所應當。
我不想無限製地妥協下去,隻能離開。
妙錦望著窗外的雨簾子,落下淚來。
張貴妃入宮,打碎了她心中的安全感。
以前,她對朱棣失望,和朱棣置氣時,會想出家,在青燈古佛的陪伴下,了此殘生。
生了朱高爔後,她發現不能再任性出家,發現自己其實無處可去。
道衍察覺她對有燉的感情苗頭時,威脅道:若是有負於朱棣,就算出家,都沒有廟宇肯收留。
就算他不愛你,你也不能不愛他。
你隻能是他的,不管他如何對你,你都必須是他的。
如此霸道、不講道理。
沒意思透了。
在這樣強橫的關係裡,哪兒有愛戀生存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