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那麼重要”,有燉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
“你有,自從在靖難之役中,你預言了鐵鉉的詐降,從那天起,今上就不會放過你了,他擔心三個兒子全都不是你的對手,所以讓你輔佐小胖子,用我來誘惑你”,妙錦道。
“那你還愛他”,有燉漠然問道。
“你不知道當時有多難,有好多次,差點兒就以為堅持不下去了,沒想到硬是闖了過來,張玉死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跨了,道衍逼著他領兵出征,其實他不想出去”,妙錦道。
“他不應該拿你當籌碼”,有燉道。
“除了我,他找不到更好的,更能吸引你的”,妙錦道。
“你很有自信”,有燉道。
”不是自信,是不可救藥地愛你”,妙錦道,“我是不是不配說愛?”
“不是”,他的心猛然一疼。
“沒了你,都不知道怎麼活下去”,妙錦仰起臉,看向他,“你是我生活裡的那道光。”
有燉默然不語。
“母妃走的那天,其實我偷偷跟到了宮門口,可是我不敢出聲,我不知道她要去哪裡,沐春為什麼要來接她,我隻是知道,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後來沒多久,先帝便病逝了”,妙錦道。
“所以你害怕殉葬?”有燉問道。
“什麼?”妙錦有一絲恍惚,她體內存著兩個人的記憶,剛才所說妙錦的。
有燉把她攬入懷裡,緊緊摟著,過了許久,才說話,“得和四伯約法三章,他以後不能再碰你,否則我像建文帝一樣藏起來,攪得他心神不寧”。
“我去跟他說”,妙錦緊貼著他的身。
“不用,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有燉摟得更緊了些,“你好好在梅園住著,奏書不需要每一份都看,你也沒必要進宮,我們堂堂正正靠自己活著,無需怕什麼不講理的龐夫人,也不用看今上的臉色,大不了我帶著你和小胖子一起離開”。
“我全聽你的”,妙錦依偎在他懷裡。
第二天,有燉進宮去和朱棣談判。
他提的要求,朱棣全都答應下來。
包括妙錦再也不進宮,包括他再也不能碰妙錦。
有燉有些意外,他以為四伯會不舍,沒想到四伯很平靜。
朱棣自己心裡知道,他已經沒辦法再陪妙錦走下去了,否則妙錦將被帶入死胡同,再也出不來。
眼下,唯獨有燉能帶給她生的希望。
他順著老二老三的意思演了一出戲,演出了對妙錦的絕情和舍棄。
他心中的儲君人選絕不可能是老二老三,他會鍛煉老大和小胖子慢慢成長,老二和老三就是磨刀石,時不時地拿出來用用。
用過之後,他們就隻能是普通的藩王。
以後,若有不法行為,依律處置便是,沒有什麼特殊優待,他也不會特彆庇護。
就像當年先帝用晉王抓捕處置藍玉案人犯。
隻是用用而已。
跟儲君之位絲毫不沾邊。
若真想冊立他為儲君,怎會讓他沾上那麼多勳臣的鮮血?
他早就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故意裝病,躲過一劫,因此在靖難之役中才會收獲那麼多的支持。
所謂帝王心術,對兒子,對群臣都是一樣的。
隻是看是否好用。
對有燉,他也是這樣的。
既然舍棄妙錦,能讓他俯首聽命,那有何不可?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太冷血,想讓妙錦的愛暖暖自己的心。
奢求罷了,他不敢真的奢望妙錦和他在一起一輩子,會有人想方設法地拆開他們。
會傷著妙錦。
妙錦能有個不錯的歸宿,也好,省得他以後愧疚。
就像唐明皇一樣,若真有人逼著他在寵妃和江山之間做選擇,他能棄江山不顧嗎?
心再痛,那也是私情。
正如父皇為二哥定的惡諡一樣。
其實,父皇是喜歡二哥的,因為二哥最聽話,從不耍心眼,讓他娶觀音奴,他便娶了,換作是他,非得折騰出了天翻地覆。
父皇的心裡藏著對二哥的很多愧疚。
但是,於公而言,父皇隻能給二哥定了一個惡諡,因為他辦了錯事。
當了皇帝才知道,這天下江山社稷有多重。
他已經顧不上妙錦了。
他沒辦法給妙錦一份完美的愛情。
縱使妙錦再愛燕庶人也沒用。
燕庶人已經不存在了,隻剩下今上。
有燉回梅園,把好消息告訴妙錦。
妙錦賴在床上呼呼大睡。
這些天來,她從未如此放鬆過。
朱權那個大嘴巴在梅園滔滔不絕地說話。
“我說,妙錦,你這是死裡逃生了吧?你得謝謝我,大白天,有客人來,你躲在屋子裡算怎麼回事?快出來,快出來,給整點兒好吃的,再溫上一壺梅子酒”。
“妙錦,你聽見沒有,你這個小氣鬼,裝聽不見是不是?”
“你信不信,一會兒有燉回來,我讓他把你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