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她聞言拒絕,唇邊揚起一抹笑,“這兩個選擇,兒臣都不應。他們儘管來,我不怕。”
倪月華欲言又止,就見她三兩下將令牌收入袖中,抬頭,笑得眉目溫晴:“這令牌,兒臣接下了。”
倪月華無話可說。
韓湘雪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解開了一個謎團。儘管這真相並不討人喜歡,甚至令人有些火大,也總算了結了一樁事。
母女間三言兩語,將事情交代清楚,她心下總算穩妥安定了一些。透過窗紙的暖光被一幕細碎的水晶簾子鉸碎了,留下零碎的閃光和燦影;小案上是折來的金黃的迎春花,正鮮妍綻放。
自家母後握著手關切地問了幾句,多是路上吃住一類問題。逐一答過,她不自覺便垂了眼睛,羽睫微微一閃。
倪月華許久不見她,現下看她精神有些不濟,又正是午時春困,一輪春陽暖融融的,忽然上了興致,要與她同睡。
“不如母後睡床,兒醫睡榻上?”韓湘雪往裡間床榻上看了看,婉拒道:“床上狹窄,怕是容不下我們……”
倪月華探頭看了一眼頗為寬闊的湖藍被麵,不置可否地挑了眉。
“兒臣身邊有人睡不著……”
“我身邊沒人睡不著。”
韓湘雪:“咳……其實,兒臣睡姿不好……”
“無事,我睡姿也不好。”
“兒臣……”
倪月華微顰著眉頭,眸光微閃,抿著紅唇,看上去有些不悅了。
“不行,”她道:“我就是要跟你睡,睡不到你,我就不走了!……一走這麼多天,連封信也不寫。我不管,你得陪我睡。”
韓湘雪心中微動,說不出什麼來,隻得到了床邊,歎著氣除了外衫,挨著她在外側躺下了。
又有幾個宮女進來了,桂葉和瓊枝收拾好兩人的衣衫退下去,有人支起雕花窗子,微柔的春風將海棠暗香和桃花香送進來,一室暖香。
倪月華順手將她摟住,她微微一僵。三四歲就分房獨睡,她很不習慣有人在臥榻之側。更彆提像這樣靠得這麼近。然而眼皮沉得很,睡意沉沉間,她嗅著不知是倪月華身上的馨香,還是窗外花香,終於安穩地睡了過去。
韓毓影來的時候,就是這麼個情形。
月白輕紗的帳子裡,依稀可見兩人對臥。兩人皆是麵向對方,如同對望一般。其長者雪白寢衣上繡絲絲紅蘿,一隻腳探出被外,睡姿淩亂,少者則規整許多,一身雪白寢衣,被女子一隻胳膊圈著。
二人長發散落枕上,偶有幾絲交纏。韓湘雪長相肖母,同倪月華很有幾分相似;平日由於性情不同難以得見,終於靜默下來,兩人眉眼相似的秀美,這景象便如同一幅靜臥美人圖,格外賞心悅目。
對韓毓影更是如此。
他一把攔住欲上前來喚醒兩人的侍從,饒有興致地盯著這一大一小看了一會兒。托腮四下望望,韓毓影順手抓過筆紙,打算畫個小像,將這難得的一幕描摹下來。
墨錠在清水中磨出漆黑的墨汁,他也已端正了身子,拾起筆——誰知這個時候,韓湘雪眼睫顫了顫,醒了過來。
她輕輕地挪開環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手肘剛剛支在床上要起身,便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剛剛使上力的左腳腕一陣疼,甚至有幾分火辣辣的燒灼感。
她不敢再妄動。用手肘支起身子,小心地坐了起來。韓毓影也從一邊站起身來。當她意識到被淡淡的陰影籠住的時候,抬眸一瞧,韓毓影的聲音便低沉地傳了過來。
“怎麼回事?”
足腕上的棉布讓她拆掉一半,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已經結痂卻磨得一片血肉模糊的傷口便猝不及防落到韓毓影眼裡。
韓湘雪沒想到他在這裡,愣了一下。
“怎麼受傷了?誰做的?”他皺起眉頭,拂開紗簾低身去看,原本恬靜祥和的神情一去無蹤,伸手去撈她腳腕:“疼不疼?”
“沒那麼疼。”她連忙把腳往回縮,然而還是被韓毓影一把拽住,無奈道:“真的不疼。父皇不要擔心,兒臣無礙。”
“……”他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明顯還想再問,見她僅著一身裡衣,目光瞥向裡側熟睡的倪月華,壓低聲音道:“出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