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錯人,是虞無憂‘偶爾’想起當日盤問齊述的場景後,推斷多次的答案。
有了這個推論,再去看從前齊述的行徑,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是不是其實在從清泉鎮離開的時候,齊述的精神就已經出了問題?
或許早在他失去親人和愛人之後,就已經陷入自己的臆想。
隻是當時無人在意他,才會等到受傷失憶後,徹底暴露出所有的違和之處。
失去了那些痛苦的回憶,讓齊述蒙塵的靈魂開始重新鮮活。
初見那日在墳前哭得悲痛欲絕的人,虞無憂早已記不太清。
但眼角淚痣奪目,笑得璀璨毫無心機的小郎君,卻越來越清晰。
活潑是真的。
愚笨……也是真的。
更多的是可惡。
既然要忘,為何不再徹底些?
那些夢裡難忘的零碎愛意,變成齊述身體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尋找一個熟悉的人去寄托。
而曾經在鈞祈口中出現過的虞無憂,因為過於鮮明的特征,成了那個最合適的人。
後來虞無憂又入了幾次夢。
聽見小郎君坐在屋簷下輕聲自問,也看見他滿臉擔憂為心上人閉關造物……
隻聞不到他往院子積水的石缸裡投喂糕點的香氣。
這個石缸,她在齊述夢裡見過很多次。
卻從來沒有湊近去看裡麵遊弋的那尾魚。
夢境沒有顏色,灰白裡魚身上的斑點顯得格外突兀。
虞無憂總覺得在哪裡看過。
接著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蓮花池裡豢養的那些錦鯉。
……那本不是她的愛好。
虞無憂覺得可笑。
齊述就因為這些莫須有的巧合與聯係,便不管不顧地湊了過來。
他是怎麼好意思對著自己說出那些話,寫下那些情詩的?
誰養了魚,就是他的‘小魚老婆’了嗎?
記不住又忘不掉。
所以就在她身上找過往,找鈞祈的影子?
多麼諷刺又荒唐!
居心叵測是假,愚昧不清才是真。
無端顯得之前將齊述愛意當真,甚至為他對不住鈞祈而暗自惱怒的自己,過於自作多情。
虞無憂不喜歡自省。
她認定的事,也很難會改變看法。
但此刻壓著的這堆書信告訴她……
不止如此。
除了難堪,她還有些狼狽。
更複雜難言的情緒裡,從未有過的感受也在持續醞釀。
應該燒掉的。
退回也好。
這樣就不至於每日在眼前時時提醒。
虞無憂壓在案上的手愈發用力,掌下的紙張皺痕更加明顯。
紙張雖皺,卻是最新的一封。
是不久前拿到的,墨痕還未乾透。
虞無憂不再向齊述大開方便之門,所以這半月裡兩人並無通信,也無其他聯係。
齊述或許明白了她的態度,已經七日不曾往主院送過東西。
這張紙……是那隻蠢貓叼來的。
黑色的墨漬染上虞無憂指尖,帶著折痕的紙上,醜得獨特的字體獨占視野——
‘退婚書……’
齊述好像又要開始重操舊業了。
隻不過這草稿隻開了個頭,並且這三個字也被劃掉了。
一個看不懂的符號‘47’後,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小字
‘退個錘子!’
然後是占據半頁紙的畫。
寥寥幾筆,將輪椅上的女人畫得很傳神。
隻不過輪椅上她的臉像柴火棍拚成的,看起來很蠢,並且像是在哭著道歉。
雖然不懂簡筆畫,但很懂齊述的錯字。
‘下次不敢了’這五個字比被劃掉的‘退婚書’三字起碼大了兩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