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中,我蘇醒了。
那一天我隻是覺得灼熱,剛一睜開眼,就看到了烈火滔天的平原,還有那零零星星的朽木,遍布在燃燒的火光裡。
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也不曾記得自己是怎麼來到了這裡。
隻是發現黑暗的蒼穹籠罩著大地,黃橙色的火焰,燒啊燒,仿佛要把一切都給終結掉。
我很疑惑,這樣的世界裡我是什麼。
卻是那烈火已經染上了我的身體,我的下半身都已經沐浴在火焰裡,不可對抗的恐怖熱流,正在貫穿我的身體,而後全身心的毀滅,都正在迎接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我呼叫啊,我疼痛啊,我覺得自己不久就要死了。
卻是那邊有一個樹,忽然對我說,小子,學著點,要把自己的綠葉收回到身體裡,不然你是會被燒死的。
我學著他說的,按照著他的樣子,讓自己看起來隻有剛硬的樹乾裸露在外麵。
那家夥說的果然是正確的,當我這樣做的時候,那火焰的灼熱也就不再可怕了,我又像是一個孩子,生活在了美妙的城堡裡。
但是我還是看著周圍,很奇怪,為什麼我們明明有著嫩綠色,嫩綠色的樹葉,卻要收起來。
如果我們可以伸展翠綠的身姿,如果我們可以迎風招展,如果我們可以沐浴著白天的陽光該有多好。
我不喜歡這樣子的毀滅,不喜歡這難熬的灼熱。
雖然火焰隻是貼在我的身上,而還絕沒有到了能把我毀滅的時候。
但是那些樹,不會關心我,不會理睬我,他們會繼續全身心的沐浴在火焰裡。
我的世界一天天變化著。
每一天平原上的烈火都把我洗禮,我的外殼烤的烏黑發亮,我的內心包裹在堅硬的,隔熱的,非常厚厚的鎧甲裡。
以至於我的樹葉都完全沒有見到過陽光。
我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原因,但是我覺得這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去詢問那些烈火平原上的樹木們,他們說這都是正常的事情。
這裡的樹木生活了幾百年都是在這灼熱的烈火裡生存著。
他們不知道外麵有什麼,他們隻知道這裡麵有著他們自己生存的空間。
興許再往外麵走,隻會更熱,隻會更可怕。
我相信了他們,我懵懵懂懂的在這裡一天天生活著。
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這是一個從沒有被探索過的問題。
但是有一天我才發覺,我的樹葉已經焦黃了,樹葉不再嫩綠了,我那一身的茂密的綠葉都在這裡死去了。
我征求那些大哥的意見,我想知道,該如何才能讓樹葉繼續嫩綠著。
他們說,這是必然的事情。
如果沒有陽光,如果沒有水源,你隻能看到樹葉的病態。
這是我們生活在烈火平原上的樹木生存的代價。
我不希望這成為現實。
我很討厭這可怕的未來。
我會像是乾巴巴的樹木,沒有柔軟的部分。
但是我覺得,這個樣子的我或許就是最正常的,恰當的,因為我也是烈火平原上的樹木。
卻是時間又在繼續翻湧著,有一天一棵樹木死在了我的麵前,他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烈火平原上的火焰,他已經在烈火裡燒烤了百年的歲月,他不得不迎接了死亡,看著自己的身體走向了毀滅。
卻是在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家夥,隻是看到他仿佛已經成了木炭。
有一天木炭被風吹散了,木炭的裡麵裸露了剛硬的金屬。
那一天我怔怔的看著這一幕奇觀。
我詢問那些樹木朋友,你們看到那家夥的身體裡是金屬了嗎?
他們都說看到了,那很自然啊。我們都輸金屬樹木。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對抗火焰的衝擊,我們才能在千百年的進化裡生存。
不像你,是一個木頭樹木,你有著比我們更柔軟的樹葉,有著比我們更脆弱的外表。
我驚呆了。
那一天我才發現,原來我和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生物。
甚至於說我們本身就是兩種物種。
我傷心極了,我選擇離開了烈火平原。
行走在烈火的土地上,走出了黑暗。
走在乾燥的大沙漠裡,又一次看到了樹木的影子。
原來這裡也有樹木。
那些樹木長得不高,但是卻比我的身形壯實。
而我乾瘦乾瘦的,而且還烏黑烏黑的。
我上前和他們打招呼,告訴他們我是來自南邊的烈火平原,我想找到樹木的朋友。
我問他們的內心是金屬的嗎?
他們說不是,他們的內心是木頭的。
我說那就好,這樣子我就可以在這裡安心的生活了。
大家都是木頭,一定都知道生活需要什麼。
隻是那是沙漠,我不知道沙漠上沒有水。
就在我在那裡大沙漠上紮根的時候。
我才發現他們的根都已經比我紮的深。
他們的根都比我更接近更加深幽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