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她的身份,還是她的家庭。
以至於她很難以回答“自己想要什麼”、“自己應該去什麼地方”這樣的問題。
“藤井老師,我很好奇,想問您一些問題可以嗎?”
“無妨,”藤井樹因為她問私人問題都要詢問一聲自己的可愛而微笑,“我昨天答應你的會告訴你一些我自己的事。”
“我昨天又和櫻伯聊起您了,昨天晚上說藤井老師過去是在東京當老師,為什麼會是‘過去’呢?”
“理想和現實出現了錯位。”藤井樹不假思索。
“這是什麼意思?”
“鬆前知道什麼是‘二律背反’麼。”
鬆前心春認真思考,然後才搖頭回答,“不清楚。”
“二律背反是18世紀德國古典哲學家伊曼努爾·康德提出的一個哲學概念,通俗而言這個概念指的是當一個人麵臨兩個相互矛盾或衝突的道德原則、價值觀或決策時,無論選擇哪一方,都會違背另一方。”
鬆前心春陷入思索,點點頭,迅速理解了,“也就是說這種情況下,無論做何選擇,都會違反另一種相對的原則?”
“沒錯。”
藤井樹再次佩服鬆前小姐的理解能力。
“當我發現我越是追求當初的理想,便越是與理想背離時,我選擇離開了東京。”
“老師真是學識淵博那是有什麼事情在阻礙藤井老師實現夢想麼藤井老師,能不能和我說說您在東京的事情?”
“”
“不方便嗎?”
“原因?”
“我很好奇藤井老師的過去,想聽老師的故事。”
“原來如此,”藤井樹笑了出來,“可以。”
去東京的事情,說來就話長了。
一年裡的興奮,兩年內的無奈,三年中的妥協。
藤井樹從自己大學畢業開始講起,說到了自己前陣子辭職回鄉。
“原來老師是在福利院長大的”
“我並不恨父母哦。”
“欸,為什麼?他們明明那麼對老師您。”
“怨恨又有什麼用呢?與其浪費時間怨恨這兩個素未謀麵的人,不如將時間放在自己身上相反,我還應該感謝他們,正是他們在那天做出那樣的選擇,才會讓我認識院長,認識福利院中的大家。”
“老師真是豁達,但老師為什麼會那麼做?”
“指我辭職後讓高島顏麵儘失的行為?”
“是的,藤井老師那麼做了的話,即便學校會向老師您道歉,老師您在東京也沒辦法繼續當老師了吧。”
是這樣不錯
鬆前心春在這一點上看得很準的。
藤井樹也明白,即便自己所做的事情,所描述的全部事件都是真實的、正義的,可依舊對未來沒有任何幫助,隻會有負麵影響。
因為無論如何,高島也是他的上級。
下級麵對上級做出了那樣的事,讓上級顏麵儘失,在校方的老古董領導層看來,無論正確與否,都是以下犯上。
這意味著,他以後都與老師這個職業基本無緣。
“我認為藤井老師您肯定清楚這些,可為什麼還是會選擇和高島教務徹底翻臉呢?如果沒有在最後把事情徹底撕破,老師您僅僅是主動辭職,憑借老師您的履曆,隻要熬上幾年,今後一定還會有更精彩的人生吧。”
的確當初自己為什麼要在明知這種狀況下,還要打破規則,選擇告知全校師生,高島教務的嘴臉?
藤井樹當初沒有思索這個問題,現在回想起來,他隻花了半分鐘便得出了總結。
“大概,是我很不喜歡被束縛。”
“很不喜歡被束縛”
鬆前心春垂下眼,低聲重複了好幾遍。
“老師,什麼才算是束縛?”
“做自己不願做之事,做他人所想之事。”
藤井樹回憶著過去,補充說到
“鬆前你說的不錯,如果在那時候直接辭職,對我今後的人生有著相當大的好處可我當時就覺得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麼我需要做我不應該做的工作,憑什麼我超額完成了工作還要無緣無故被壓低薪酬,被陰陽怪氣。
“僅僅因為他是我的上司?僅僅因為他是我的前輩?僅僅因為這些,他就理所當然地拿走了我的勞動成果,還冠以他的名字?
“現實其實也和鬆前你剛才所說的那種想法差不多,大多數老師都選擇了為了生活而忍氣吞聲但是我不服,我厭惡這種行為,他的行為讓我有了反感。
“我想,那時候的我正是因為不想永遠被‘高島’所束縛,所以才會選擇在辭職的時候,選擇那樣去——”
!
藤井樹說到這裡,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遏住了喉嚨,話語戛然而止。
“藤井老師?”
他忽然想明白了。
他終於知道這些天來困擾自己的問題究竟是什麼。
原來自己回到小樽,是在逃避自己的失敗。
自己之所以多次聽到橘北缺老師而無動於衷,根本就是自己畏懼過去!
自己害怕再次就業遭到拒絕,進而等同於害怕社會會將他作為“老師”徹底否定。
他忽然好想自嘲地笑一笑。
虧自己之前還對九花月說過自己現在是無業遊民,並不拘束於“老師”的身份。
原來自己的內心一直都還對過去的理想在心頭留有席位。
開咖啡店之流的夢想根本就是在為自己逃避現實而找的借口!
自己根本就沒有勇氣再去麵對過去作為老師的自己。
“抱歉,鬆前,剛才的話你就當沒有聽到吧。”
“為什麼?藤井老師說得不是很好麼,我還想再多聽聽老師之言。”
“不沒什麼。”
*
不知道為什麼,心情低落的時候,天空的顏色總要比往日更加昏沉。
在鬆前家的最後一天就在這樣不怎麼愉快的氛圍中結束了。
直到臨走時,鬆前心春也一直在擔心他的狀態,提出要親自送老師回家的請求。
藤井樹拒絕了。
路麵鏟雪機的引擎帶來城市的喧囂,今日的大雪也不曾停歇。
藤井樹徘徊於空無一人的街頭,真正感覺到了自己的迷茫。
本以為內心已經放下過去,拋棄了成為老師的理想,帶著重新開始人生的想法回到小樽沒想到回來的真正原因,其實是在逃避自己的失敗。
自己其實並不是不怕失敗,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對過去失敗的假意否定,自己才始終無法釋懷。
原來自己回到小樽隨隨便便找一份工作積累資金,開一家咖啡店的想法,根本就是內心沒有接受自己的失敗所找的借口。
什麼新目標,無非是一個逃避的借口罷了
不知不覺間,藤井樹已經走回到了九花家。
習慣性地掏出鑰匙打開大門,卻不想,他在剛剛進入裡屋之時,看到九花月在大堂,同一個衣著打扮都十分雍容的中年女人像是在爭論什麼
九花那丫頭,眼角還帶著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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