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務主任放下藤井樹的簡曆,在他的正對麵,再次出聲詢問“藤井先生?”
“”
怎麼辦,是要用謊言點裝自己的動機,說自己是迫不得已,還是主動向這些校方高層告知自己的目的,讓麵試直接失敗?
無論哪一邊都是艱難的選擇。
或許一開始就該答應鬆前,讓她幫自己找一個好的舉薦人,保送進入橘北。
藤井樹雙手平放在膝蓋上,沉默數秒。
他很快便在心中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他知道自己絕不應該這麼做。
自己之所以會來到這裡,會從東京回到小樽,不就是不想一直活在謊言下?
如果一直低頭於職場,麵對上司與學校不合理的要求忍氣吞聲,那麼他過去揭發高島教務的行動,還有何意義?
他不想窩窩囊囊一輩子都當高島教務的狗,屈服於高層權威,所以選擇痛快一場,在學校大罵一通,然後直接辭職回到小樽。
哪怕丟了工作,哪怕丟了前程,當時的自己,也對得起自己真正所期望的夢想。
自己當初不就是這麼想的麼?
自己當初不就是因此這麼去做的?
自己現在想要重拾過去、想要找到自己真正的“真物”、想要追求真正的夢想,不就更應該突破“束縛”,不再管那世俗的人情世故是是非非?
是了
這就是自己重新來到這裡的目的。
這就是自己想要重新當上老師的真正原因。
“藤井老師?能說說你為什麼當初選擇從三田離職?”
沉默良久,最後,藤井樹抬起了頭,麵對這三位麵試官。
醞釀幾秒,他開口解釋道
“我之所以選擇辭職,是因為我不滿於三田高校內部的**與不合理的製度。
“我認為,我首先是一名老師,而後才是學校中的一名職工,我需要做的,首先是對得起學生,而後才是對得起學校。
“我認為我不需要做一些毫無意義的、額外的工作去浪費時間,這既是對學生的不負責,也是屈服於學校落後製度的表現。
“如果當時我選擇和其他老師一樣在教務的手下忍氣吞聲,同事會遭到壓榨,學生會麵臨騷擾這,絕不符合我這個‘老師’的身份,也根本對不起我從小堅持的夢想。
“我因為夢想選擇了這份職業,自然,我要對得起這個身份,我要對得起夢想,更要對得起我的內心。”
藤井樹接下來把自己想說的話,還有當初的起因動機,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了口。
一番陳述下來,三位麵試官的表情都毫無變化。
三人依舊如剛才一樣交頭接耳低聲交流著什麼,最後,依然由表情和藹的教務主任笑著開口說了話
“那麼麵試到此為止,藤井先生先下去吧,如果您通過了麵試,我們會另行通知,謝謝。”
*
哢嚓。
啤酒掉落的聲音。
藤井樹從自動售貨機的取物器中拿出啤酒,伸手拉開拉環,仰頭,一飲而儘。
涼意貫徹全身,如同頭頂這永不停歇的冰雪一般。
藤井樹站在教務大樓下,遙望著橘北高校頂端被雪所覆蓋的大本鐘。
開闊的操場與無色透明的天空交接相觸,寂靜地蒼涼一片。
他心想,麵試八成是涼了。
職場就是職場,絕不會和你談什麼夢想。
校方需要的是穩定的秩序,而不是想法獨特的個人。
世界就是這樣,在沒有獲得說那話的權利與身份之前,一切都是妄語。
那些話除了能安慰安慰自己弱小的心靈以外,沒丁點作用。
“麵試,怎麼樣?”
藤井樹放下了右手的啤酒罐,轉而向一旁的人看去。
赤井木子在對自己微笑說話。
“八成是沒了。你怎麼樣?”
“我還行,就是正常地走麵試流程。”
赤井木子見到藤井樹一臉惆悵的樣子。
“是不是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藤井樹對著手裡的啤酒罐笑了笑,“不說不舒服。”
赤井木子盯了他一會兒,仿佛見到了他高中時期站在自己麵前的樣子,“你啊還是老樣子,當初在吹奏部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不要和前輩們爭論,有些事情,不是有道理就有用的。”
“我這人就是這樣,要不然我也不會回小樽了。”
“真是聽不進勸。”
赤井木子說完,將手裡的公文包靠在教學大樓的牆邊,也來到頂滿雪花的自動售貨機前,點了一罐和藤井樹一模一樣的啤酒。
她單手拉開拉環,向藤井樹做出乾杯的動作,然後當麵一飲而儘。
“啊——舒暢。”
藤井樹有些呆滯地看著她麵對雪空,笑起來的臉,詢問道
“你什麼時候學會喝酒的?當初不是最討厭這個?”
“五年前,在美國讀大學的時候美國嘛,聚會難免不了,大家一起出去唱歌,氛圍有了,總要喝上那麼一些而且人總要有變化的,不是嗎?煙你抽不抽。”
藤井樹見到赤井木子遞來的細煙,也沒有拒絕。
他叼在嘴裡,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機,伸手護住煙頭,“硌嚓”一下將其引燃。
“味挺怪的,怎麼還是薄荷味。”
“女士煙。”赤井木子一眼看出他是個老煙民。
藤井樹食指夾住細煙濾嘴,盯著漸漸燃燒的煙頭說道“我還是建議你戒了,抽煙對身體不好。”
“?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不也是又抽煙又喝酒!當初你怎麼說來著,對了,”赤井木子挺起身子,捏著嗓子,做出當年藤井樹說話的語氣,“‘真不知道抽煙喝酒有什麼意思,浪費錢又難抽難喝,單純是在給身體找罪受’。”
藤井樹笑了笑,“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
“所以我說,人是會變的嘛對了,你吃飯了沒有?”
“你請客?”
“我請就我請。”
“想不到啊——”
“你這什麼語氣。”
“某人心裡自己清楚。”
赤井木子清了清嗓子“嗯咳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
“區彆?”
“區彆就在於我現在有點小錢了。怎麼樣,去不去,順帶我還可以對你說說我這幾年在美國的事情。”
“我可對你這幾年的破事沒興趣。”藤井樹將煙頭塞進空的啤酒罐中。
“那你就是拒絕我了?”
“不過,”藤井樹話鋒一轉,捏起啤酒罐,用投棒球的動作,向前衝了兩步,將其扔入到十幾米遠的垃圾桶中,“白蹭你一頓飯我還是樂意的。”
“什麼跟什麼啊,等等藤井你不會還和以前一樣摳門吧?好歹也是一個京大的優秀畢業生。”
“沒辦法,窮。”
“真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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