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問是哪件事,聽王熙鳳說了要精簡姨娘身邊小丫鬟的月例銀子,遂忍不住說道:“論理說,姨娘身邊的丫鬟究竟也忒苦了些,人手不多,一個姨娘攏共兩個貼身丫鬟,活計勻一勻就得做好久,本就一個月才一吊錢,現下還要減下一半,變成五百錢。貼身丫鬟變成了三等丫鬟,這讓姨娘和丫鬟如何高興的起來呢?”
王熙鳳得意的說道:“這回可和我不相乾的很,是外麵的老爺管事們議定的,我隻是去原樣回了太太罷了。隻不過說起來,我倒是讚同的很,隻不過是個姨娘罷了,上不得高台盤的東西,也配使兩個丫鬟麼,更不用說姨娘身邊的丫鬟了,奴才身邊的更是下下的奴才了,憑什麼和正房太太奶奶身邊的丫鬟比,減了月例也是活該的很。”
平兒見王熙鳳一副堅定的樣子,知道勸不過來,遂在心裡悲哀的想著,做人妾室的就是這樣的可憐,起碼趙姨娘她們還過了明路,有了身份,就是再怎麼的也不能攆了她去。隻是我一個通房,本就是二奶奶為了怕彆人說嘴抬了上來的,至今還未和璉二爺發生關係,子嗣方麵更不用想了,將來青春逝去,璉二爺可還能想起她這個跟在二奶奶身後的通房?隻怕到時候連個姨娘的身份也是難拿到手的,一輩子通房到底了。
平兒自顧自的在那裡想著,就聽鳳姐笑道:“不過今天太太總算給了一句準話,準了咱們放貸出去。”
平兒聽了陡然一驚,忙問道:“這高利貸自古官家都不允許的,如若發現是要重判的,怎麼二奶奶想到這些?”
王熙鳳苦了臉道:“這又該怎麼辦,你是在我身邊的,這些年看下來你還能不知道麼,進的有限,出的倒是痛快,公中還有幾個銀子,大姑娘在宮裡還時不時的傳出口信來,傳一次就要一次的銀子,府裡的太太奶奶們也是吃涼不管酸的主,平日一概事務不管,若是少了她們的吃穿,你看她們可乾呢?少爺小姐們又漸漸地長了起來,嫁嫁娶娶就是一大筆開銷,現在不賺些,將來現抓誰去呢?”
平兒在心裡想了想,遂歎了口氣:“那上次二奶奶不是說道不拘在哪裡置些田產麼,趁著公中還有錢,咱們置一些,到底也是收入,不等幾年就回來了。”
“我又何嘗不知道這些,隻是我今天剛一和太太提出來,她就駁了我,隻說大姑娘和老太太要銀子備著,你讓我能說些什麼呢?”王熙鳳一行說,一行歎氣道。
平兒也灰了心,苦笑著說道:“若是這樣,二奶奶還不如辭了這邊回了大老爺那裡去罷。何苦來哉,自家費上勁兒,勞心勞力的還不落好,硬生生的把個成型的哥兒都累掉了,結果一應事務還不是太太說了算的,您隻落了個聽差的份。一旦有了事情還得把您給推上前頂著,再沒有的事了。”
鳳姐倒是笑了,用手指著平兒的額頭道:“回大老爺那裡麼?我已把那邊得罪了,去了那邊能討了甚麼好?況且真辭了這邊,你信不信,不到半天滿府裡除了你一個人,竟是沒有一個人能對我露笑臉了,就是按月例也不會好好發給你,明裡暗裡的給咱們難看,就是你璉二爺也會日日給咱們使臉色,真要那種地步,做人還有什麼趣呢?”
平兒搖頭歎息,做丫鬟的苦楚她看到了,做通房的苦楚她也嘗到了,做姨娘的苦楚她也想到了,隻是想不到做正房太太也有這樣那樣的苦楚,怎麼人生處處皆苦呢,果真是眾生皆苦嗎?
想了想,她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放貸一事該由誰去管著呢?”
王熙鳳理所當然的說道:“自然是來旺,他們一家是我的陪房,自我出嫁就跟過來的,他出去放貸隻說是他放的,借的咱們國公府的勢罷了。”
平兒疑惑的問道:“那條子上也寫來旺的名字麼?”
王熙鳳噗呲一下笑了出來:“那條子上麵可不能寫他的名字,萬一這個黑心的王八種子把銀子拎包一卷,可讓我和誰去要呢?到時候就寫我和太太的名字罷,左就沒人查證,寫誰的也是一樣的。”
看著王熙鳳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平兒欲言又止,她總覺得這事不太穩妥,隻是礙於身份,倒是也沒有說些什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