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蘭夫人想太多,她忙忙的吩咐一聲:“快請。”
五兒輕巧的轉回身子,領著鶯兒進來。
鶯兒一進來,乖巧的給蘭夫人行了一個禮:“蘭夫人有禮,我們太太知道蘭夫人認親大喜,特地讓奴婢給您帶過一支點翠如意金釵,願您事事如意。”
蘭夫人笑著招手讓她起來,示意翠果去拿荷包打賞鶯兒。
鶯兒笑著接過荷包,和蘭夫人說了幾句話就徑直走了。
林嚒嚒見鶯兒長得倒是喜慶,笑道:“這姑娘長得倒是頗討人喜歡,可是哪裡的丫頭。”
蘭夫人忙笑著答道:“可不是,我們素日也說這孩子福氣呢,是二太太娘家外甥女的貼身丫鬟,喚作鶯兒的。”
見林嚒嚒不解,遂笑道:“就是借居在賈府裡的薛姨媽的女兒,喚作薛寶釵的貼身丫鬟。”
說起薛寶釵,林嚒嚒倒是勾起了前事,冷笑著搖頭道:“論起來,我倒是沒有見過這位寶釵姑娘本人,想著應該國色天香,隻可惜家裡偏偏出了一個攪事精,攪的她也可憐。”
蘭夫人忙問怎麼,林嚒嚒遂把之前薛寶釵候選的事情詳詳細細的告訴給了她,隨即感慨的說道:“那薛家也是有意叫女兒進宮搭個眼線,譬如給家裡鋪鋪門路的,現下他們家在宮裡的路子差不多都斷了,稍微點的都不用他家的東西了,聽說宮外的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那薛姨媽也是咬了牙送薛姑娘進宮,萬一得蒙聖眼,可就真是一步登天了,重複薛公之前的盛況也為可知,隻可惜算盤打得再響又如何,不過被薛蟠這一攪,夢一場罷了。”
蘭夫人搖頭感傷,想不到再大富的人家碰到這孽種也是倒黴。
就聽彩雲說道:“嚒嚒說的何嘗不是,這薛家宮外的生意現今不好的很了,那位薛大爺隻顧著自己吃酒耍錢,哪裡想著店鋪的買賣,寶姑娘倒是靈醒能乾,隻是她一個女兒身,如何出去和客人店夥兒一起做生意,怕不是不想嫁出去了,旁支的親戚姨太太又信不過,母子三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店裡的夥計們捉弄,夥著做假賬騙姨太太,就是生意好也是給彆人拿走了,好與不好對他們有什麼區彆呢,眼看著生意姨太太也隻能望洋興歎,不怪自家兒子不中用,隻是一味的嗔怪掌櫃和夥計們不儘心了。夥計們倒是得其所哉,越發懶憊的厲害,左就姨太太也是嘴上的把式,橫豎不能出去和他們做買賣,生意還得倚著他們。”
蘭夫人和林嚒嚒聽的一時呆住了,林嚒嚒歎道:“想不到紫薇舍人薛公之後竟頹敗至此,所謂富不過三代,哪裡是這麼說的,不過是看子孫後代長進如何,若是長進呢,譬如還可從他們再興幾輩,若是不長進,隻知吃酒賭錢,可不是就敗亡了。”
蘭夫人打了一個激靈,想著這榮國府現今已傳到幾代了,賈環回來必要好生囑咐,切不可躺在祖輩的功勞簿上大吃大嚼,享祖輩福蔭,還是自己起來多賺些銀子妥當。
想到這裡,蘭夫人又想起一事來,遂問丫鬟們道:“這寶姑娘看著就要及笄了,也不知姨太太可曾給她相看人家。”
彩雲笑道:“何曾相看呢,聽著近日姨太太和寶姑娘與老太太、二太太來往的越發頻繁了,寶二爺那裡寶姑娘也是坐個沒完,隻怕相中寶二爺了呢。”
說起這個,晴雯最有發言權,她響著鼻子說道:“說的就是,那個寶姑娘三五不時的就要往我們屋裡坐坐,和襲人倒是聊的來些,襲人手裡有活還要讓她幫著繡繡肚兜,論起大道理來是一套接著一套,說起平常話寶二爺還愛聽些,譬如講起學問,那位爺哪裡聽得下去,拔起腳來立時就走,也不管客人在那裡單坐著尷尬不尷尬。”
話到這裡,晴雯方想到自己已經來了沁芳齋,不能再將寶玉屋子說成我們了,遂紅了臉笑著不說話。
杏果倒是說起了興致,接著晴雯的話頭說道:“前段日子姨太太屋裡的鶯兒還一個勁兒的在咱們府裡說她們姑娘有金鎖呢,需得有玉的人家方才配婚,說的可不是咱們府裡的寶二爺麼。”
林嚒嚒嘖嘖有聲:“一個大家閨秀,竟不想著男女大防,去男子的臥室裡坐著也就算了,還要和他的貼身丫鬟交接做活計,莫不成把自己已然當做了男子的妻子了麼,還縱著身邊的丫鬟大肆宣揚什麼金玉之緣,是怕自己嫁不出去麼,也太恨嫁了些,這究竟是怎樣的人家,緣何把自家姑娘教養成這樣,傳出去可不是貽笑大方。”
蘭夫人自有了銀子,腰板也是直了許多,什麼規矩禮儀都想了起來,也在那裡搖頭歎息道:“說的可不是這麼回事,若是我有這樣的姑娘兒子,氣也要氣死了,哪裡還敢出來露麵。”
林嚒嚒笑道:“蘭夫人您是教養不出來這樣的孩子的,這哪裡是姑娘兒子自己的問題,明明就是那薛姨媽自身不正,嬌慣的孩子也不知深淺了起來,可見孟母三遷不是人人都能做出來的。”
翠果笑道:“說的何嘗不是,姨太太不是我說她,平素有些太囉嗦,為人又有些小氣,香菱既是薛大爺的妾室,理應穿些好的,女為悅己者容麼,可是姨太太偏生管著她,隻叫香菱穿些素淨平凡的料子,咱們府裡一般的丫鬟也穿不出去,若是薛大爺出外辦事,便鎖了首飾釵環,並著衣物一起叫香菱和她自住,行動也是看著,隻怕香菱要出格,身邊的小廝丫鬟也是極少打點的,月例銀子也是平常,我在外麵都不知他們抱怨了多少回了,隻是不敢在姨太太麵前造次,長此以往,哪裡有忠心的呢。”
林嚒嚒笑道:“可見那姨太太是覺得自家兒子造的有些狠了,心疼的不行,隻好從自家身上省銀子了,焉知還不對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