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內廷六司的排位,首位的就是欽天監,雖屬內廷六司,但實際上隻是掛在這裡拿一份俸祿,基本上不聽招,不聽宣,超然物外,不理塵世,但皇族有什麼事,需要欽天監幫忙的,隻要不違背門規,欽天監的九大弟子,也都是儘力幫忙。
然後便是排行第二的“地鏡司”,許煥作為李玉身邊最得用的人,早已跟他們不是一路人,他和張昂兩人一主外,一主內,將內廷六司管理的妥妥當當。
皇城司是排行第三的,那麼就接下來便輪到排行第四的天工司。
天工司大都監,便是赫赫有名的大乾第一丹藥師“黃元公”,他雖是一名缺失之人,但卻醉心丹術,外觀上看與常人無異,曾經求學於素女宮,但因為門規,“黃元公”沒有能拜師成功,卻也通過交流心得,獲得不少丹術、丹方。
沈天心就是在“黃元公”引薦之下,成為了一名女醫官,甚至因為素女宮的這層關係,黃元公對她都是傾囊相授,有意培養為接班人,對於楊毅他也從沈天心口中聽聞過名字,自是不會為難。
排行在第五的便是府庫司大都監“常實”,看起來隻不過是一個矮小的胖子,滿臉堆笑,但是他卻掌握著內廷六司的巨大財富,不但掌握著江湖人物聽之而不得的“王朝武府寶庫”的鑰匙,同時也掌握著整個內廷六司的經濟命脈。
排行第六的就是教坊司畢典,如果沒有人介紹,初看他的背影還以為他是一名苗條女子,“畢典”喜歡穿白衣白裙,同時濃妝豔抹,身材從背後看的確妖嬈,可是露出一張男不男、女不女的臉,就會令人心生煩厭。
“既然是地鏡司的都府提舉出事,自然要讓許都監避嫌,此人名喚楊毅,卷宗各位都看過了?官家雖沒有打招呼,但看得出來,他也不想讓楊毅丟了性命。”
所謂“內廷大判席”可不是什麼為了公平、正義,需要對疑犯進行公開審判的地方,簡而言之,就是內廷幾位大都監,對於“皇族鷹犬”的處理拿個章程出來,是要作保,還是推出去犧牲掉而已。
這個過程就很玄妙,內廷六司是為皇族辦事的,理論上來講,隻要符合皇族利益就夠了,相應的結果,以及楊毅是不是真的犯罪了,其實並不重要。
張昂先是定了個基調,然後再看向其他人。
“那便放了吧,都是為官家辦差,總不能卸磨殺驢,你說呢,常老實?”
黃元公一邊飲酒磕著花生米,一邊發表了自己的想法,順便將問題拋給了常實。
因為體型和敦厚的笑容,府庫司大都監就有了這麼個名號,但是他本人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覺得這是一種稱讚,因為在內廷之中,皇族眼裡,“老實”的確就是最大的優點。
“說起來,雜家就覺得這個名字熟悉,卻原是‘私鑄白銀案’裡的關鍵人物,楊提舉功勞不小,隻是因為出身不好,這番功勞未能添上,若不是楊提舉抄了‘德隆錢莊’,雜家這府庫司如今就隻剩下個空殼子,這個情分,總是要還的。”
常實沒有飲酒,而是在品茶,茶盞端在手中,蓋子沿著盞邊滑動,等熱氣散了一些,這才細細品了一口。
四位大都監,卻有三人同意放了楊毅,其實畢典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但是出於尊重,張昂還是讓畢典也說句話。
“雜家與他既不相識,也無恩惠,說不上好壞話,便任由張都監做主吧。”
畢典臉上沒有任何喜怒之色,顯然這點事情他好似根本沒放在心上。
“說起來,鄭國公也鬨得很厲害,就這麼放楊毅回去,以後會不會為難咱們啊?他那條鄭王鞭打不著官家,打在咱們頭上,可是一鞭一個準,破了腦瓜子,連個委屈也說不出來的。”
畢典先是一口答應下來,但隨即又拋出了個隱憂,顯然潛台詞是不想這麼簡單的放過楊毅,正因為鄭國公有特權,形同半個皇族中人,所以當他提起此事,所有人便都沉默起來。
“那也好辦,按照規矩,家奴犯錯,以鞭責之,涉及王族公卿,可量十二記‘散魂鞭’,這頓鞭子打下去,天人境之下,就算不死,也得實力大損,終身再無晉階的可能。”
看似無害的常實,這時候居然提出了一個十分殘酷的刑罰來。
“這……不太好吧?在我看來,楊毅不但無錯,反而有功,有功之人不得嘉獎,反而以如此嚴厲之刑罰責之?”
“黃元公,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你道楊毅如何立了大功,卻沒有嘉獎嗎?還不是朝中無人為他說話,彆看他現在做了郡馬,可得罪了鄭國公,已經是注定他沒了前途,這般人落在我們手裡,不將其整治一番,給國公爺賣個好?這或許也就是他唯一的價值了。”
畢典抓起桌上的酒壺,給黃元公的酒盅裡滿上一杯道“再說了,他現在內力全失,能否再次習武,都是個問題,散魂鞭雖然厲害,就算用上了,又能怎樣?”
“尋常人從先天到三昧,再是天資卓越,也要年的時間,從三昧到天人,或是終其一生也摸不到門檻,你就能保證不用這刑罰,楊毅便能晉入天人?以未知之弊,阻現行之利,豈不是愚蠢?用了這刑罰,我等的好處是立竿見影的,我等有了好處,豈不就是皇族得了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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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典的話讓“黃元公”想要張開的口,也緩緩閉上了,能坐到這個位置,怎麼可能沒有私心,何況作為“王朝第一的丹藥師”,甘願成為內廷六司的大都監,本就充滿了私欲。
“既然都已商議定了,那麼便批複判文吧。”
張昂倒是無所謂,內廷六司名義上是一體的,實際上都是有著各自的小衙門,誰不是暗中謀劃自身的利益,畢典為鄭國公說話,但隻要不妨礙其他人的利益,他也是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張昂抓起判筆,在卷宗上將幾人的商議批複之後,隨即扔給了一旁的“判官”,這一樁“內廷大判席”便算是結束了,從始至終,楊毅都被蒙著眼睛押在囚車中,甚至沒能見上幾位大都監一眼,更不用說有什麼申辯之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