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時間就要到了,江洺準備離開,聽見夏玨在身後問道:“對了,你父親家裡可養著什麼花呢?”
江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帶著疑惑的表情問夏玨:“乾嘛問這個?”
“沒什麼,就是隨便問問。昨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一盆花。”夏玨說。
“什麼花?”江洺追問。
夏玨不知道那花的名字,就將那花的模樣述說了一遍。
“文殊蘭。”江洺說。
“爸爸家裡養的花現在都枯死了,就剩下了那一盆花,那花不喜歡陽光,一直擺放在客廳北窗旁邊。我前日還剛剛澆過水的。”江洺若有所思地說。
白天的時候,老人家除了喊叫,就是偶爾陷入昏睡之中。
到了晚上,夏玨聽出來老人的嗓音已經變得嘶啞無力,但仍舊沒有停歇的意思。
八點鐘左右,夏玨將那片白色藥片用藥瓶子碾碎,溶入水中,再用大號針管通過胃管注入老人胃中。
因為老人始終拒絕進食,無法吞咽,因此,夏玨隻好這樣來為老人服藥。
前幾天,夏玨曾經用這種方法將大夫開具的Atp三磷酸腺苷二鈉片注入到老人胃中。
但是,到了十點鐘的時候,藥效似乎還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夏玨猶豫了一下,還是很快撥通了江洺的電話。
電話裡江洺的聲音略帶疲倦:“好的,知道啦,待會兒給你回電話。”
過了幾分鐘,江洺回電話說:“剛問過醫生了,說那藥不能多吃,怕引起呼吸衰竭。”
夏玨問:“那怎麼辦?”
江洺說:“再等等看吧。”
在後半夜的時候,病人終於安靜下來,疲憊不堪的夏玨終於也可以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洺來到病房的時候,發覺父親的情形有點不對勁,老人家雙眼上翻,呼吸虛弱,這是不好的征兆。
主治大夫王一迪和一名護士聞訊迅速趕來,護士給病人測量了心跳,血壓和血氧飽和度等項指標,發現血壓嚴重下降,意識模糊,病人已處於病危狀態。
王一迪很是無奈,輕聲對江洺說:“還是通知一下家裡人,準備後事吧。”
病人一直無法進食,對此,王一迪沒有更好的辦法,醫院同科室的另一位醫生對於病人的情況也有所了解,曾經這樣對江洺說:“老人家這算是多活了一個月,可也多受了不少罪啊。”
不管怎樣,對於江洺來說也隻能接受這樣的殘酷現實了。
江洺的妻子趕來醫院,握住老人骨瘦如柴的手臂,連聲啜泣說:“你為什麼要這樣?你為什麼要這樣?”
畢竟江洺一家人與老人家相處的時日頗多,是積累了感情的。
彌留之際的老人家有兩行清淚順著枯瘦的臉頰流淌下來。
老人在外地的其他子女連日也相繼趕到醫院,大家商議了一下,連夜將老人家接回了家中。
第二日,老人家在家中安然離世,夏玨很快得知了這一消息,是江洺打來的電話。
到後來,夏玨還知道了一件事,也是後來跟江洺再次見麵時,江洺告訴他的。
他問夏玨:“你還記得那株文殊蘭嗎?”
“記得。”夏玨說,夏玨當然記得那株花,那就是夏玨曾經夢到的那株花。
“怎麼啦?”夏玨問。
“我跟你說,就在那天我父親咽氣的當口兒,我看見了那株花有一束葉子慢慢折了下來,就像是電影裡的慢鏡頭一樣,慢慢地折了下來,那一束葉子又大又綠,並沒有枯萎,卻眼見的就折了下來。”江洺一邊比劃著一邊不停地說。
聽到這兒,夏玨好奇地問:“知道這花的來曆嗎?”
“是爸爸的一位故友送的?”江洺說。
“故友?”夏玨又問。
“是啊。有一天他特意跑來給爸爸搬來了這盆花,幾天後就去世了。”江洺說。
“去世了?那是怎麼回事?是得病了嗎?”夏玨連連追問。
“也算是吧,不過也是一個意外吧。”江洺說。
“意外?那又是怎麼一回事?”夏玨愈加好奇了。
“聽說是有一天晚上在朋友家喝多了酒,在回家的路上心臟病發作就死了。”江洺回憶道。
“喔,有心臟病啊,那乾嘛還要喝這麼多酒呢?”夏玨惋惜地說。
“誰說不是呢,其實那人年紀並不是很大,還不到四十歲呢。”江洺的語氣也是充滿了憐憫之意。
“這人是怎麼樣個人啊?”夏玨又忍不住好奇地問。
“啊,他叫林家森,生前在捷德集團旗下的一家化工廠工作,聽說是那家工廠實驗室的實驗員。”江洺說著,並記述了一段關於林家森的往事。
原來在江洺還很小的時候,大約也就是**歲的樣子,就和林家森相熟,那時候林家森還很年輕,沒有結婚,起初是在市五金公司工作,住在單位宿舍,和江洺家是近鄰。
那時候,林家森領著小小的江洺可沒少乾出格的事兒。
江洺的母親當時還是西河市興盛區廣播局的播音員,江洺一家人住在廣播局家屬院內,與家屬院一牆之隔就是廣播局,局裡有一間會議室,平時門鎖經常鎖著,隻是偶爾開會時才打開。會議室裡有一台黑白電視機,看上去布滿了灰塵,很老舊的樣子。
不過,在那個年代,即使這樣的電視機也是很少見的了。
有一次,林家森拉著江洺說去看世界杯,幼小的江洺那時還是頭一次聽說世界杯,搞不懂什麼是世界杯,心裡一直納悶:“世界杯是什麼杯?”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正好是星期天,晌午的陽光如同火一樣燒烤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