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軍攻克潞安州,陸登為國儘忠,妻子謝氏殉節。
完顏兀術目睹陸登自刎,深感可惜和遺憾,可惜的是如此忠良就此隕落,遺憾的是此等人才不能為己所用。兀術知道陸登不可能歸降,隻能成全他儘忠之心。
連日的對戰,金軍傷亡頗大,使得兀術不得不冷靜的重新分析金宋兩國的軍馬戰力。大都出兵之時,兀術以為金軍擊敗宋軍要比戰勝遼軍輕鬆的多,但是陸登徹底顛覆了他對宋朝將領的看法,兀術難得遇見這樣的對手。
此時此刻,這位女真戰神對麵前的這位敵朝將領,平添了一份敬畏之情。
老爺和夫人相繼死在麵前,乳娘悲痛萬分,她也想隨之同去,可想到夫人臨終前的囑托,她決心保護公子逃生,可是房前屋後早已被金兵圍死,根本無路可走,隻好屏住呼吸,躲在後堂大門的後麵。
兀術和哈迷蚩等人來到大堂,見陸登昂然而立,死不瞑目。那些金兵見到陸登怒目圓睜,竟無一人敢上前。
兀術也是心裡一驚:難道死後也不忘保家衛國?還是有什麼心事未了,這才死不瞑目,致死依然手提寶劍屹立不倒?兀術掃視後堂,看見謝氏的屍首,上麵蓋著一件披風,像是當日陸登與他交手時所穿。兀術猜想這應是陸登的妻子,看這情景應是撞柱而死,陸登忠義千秋,想不到他的妻子竟然也如此貞烈,實在令人敬佩。
兀術收回目光,向陸登的屍首深施一禮:“陸先生,那後堂撞柱自戕的婦人,想來是先生的夫人,某家當將你夫妻二人合葬於城外磊落之處,修墓立碑,讓世人瞻仰,以頌忠臣節婦之名,如何?”
話音剛落,陸登的雙眼慢慢的閉上了,隻是身驅依然不倒。
兀術覺得納悶,想了想,說道:“陸先生愛民如子,是怕我傷及城中百姓,先生放心,某家不會害你一個百姓,也不會動百姓的一分一毫。”隨即傳令大軍穿城而過,另尋他處紮營,不許動百姓分毫,違令者斬。吩咐之後,兀術轉身問道:“先生可以放心了吧?”
再看陸登手臂下垂,寶劍落地,但依然站立不倒。
“想你心願未了,某家連依了先生兩樁事,先生自可安心去了,卻為何還是如此?”
兀術有些急了:“當年楚霸王項羽自刎於烏江邊,也是屹立不倒,直到漢王劉邦下拜,方才倒地。陸先生想是要某家拜你?也罷,先生忠貞無雙,某家欽佩之至,不能與先生一同縱橫馳騁,實為我之憾事,先生請受某家一拜。”說完,兀術深鞠一躬,可抬頭看時陸登的屍首還是立在那,紋絲不動。
“某家依也依了,拜也拜了,先生緣何還是如此?”這下兀術徹底急了,眾金兵一個個也是麵麵相覷。兀術想不出個所以然,便索性搬了把椅子坐下,看著陸登的屍身,整個大堂一片安靜。
正這時候,猛然間從後堂傳來孩童的啼哭聲,那哭聲清脆洪亮,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兀術先前並沒有搜查後堂,如今聽到小兒啼哭,立即命人看個究竟。不一刻,小番抓住一個手中抱著個小孩的婦人,帶到兀術麵前。
兀術看了看乳娘,又看了看她懷中小文龍,心想:這婦人躲在後堂,必是陸登夫妻親近之人,便問道:“你是何人?抱的孩子可是你的骨肉?”
乳娘痛哭道:“這男孩非我所生,乃是我家陸老爺的公子,民女姓張,是我家公子的乳母。可憐老爺夫人為國儘忠,世上隻留下這唯一骨血,今陸氏血脈能否延續,全憑大王,求大王開恩!”
兀術聽了乳娘的哭訴也十分感動,起身對著陸登的屍身說道:“某家明白了,陸先生放心,某家絕不會斷你血脈。從今以後,這娃兒便是我完顏兀術的孩兒,某家必視為己出,帶若親生,明日就將吾兒送往大都,還由乳母照看。待他長大成人,某家願教他承你陸家姓氏,接你陸氏香火,陸先生,這回你可以安心上路了吧?”
再看陸登身子一沉,安然倒地。
兀術點了點頭,吩咐手下將陸登夫婦的屍體裝入棺木,厚葬於城外山坡。
這時哈迷蚩走上前來,說道:“這孩子既是陸登之子,四太子不如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兀術聽了有些生氣:“我與陸登雖是對手,卻並無私仇,隻因各為其主,才刀兵相見。如今陸登殉國,妻子儘節,隻留下這唯一血脈,我等又如何忍心殺之?況且陸登乃真英雄,就此絕後,豈不可惜?”
一席話說的哈迷蚩低下了頭:“四太子心胸坦蕩,厚德載物,臣慚愧至極。”
兀術道:“所謂虎父無犬子,陸登如此英傑,他的兒子定然也非常人,加以雕琢,必能成器。”
哈迷蚩小聲勸道:“四太子言之有理,隻是終究陸登是死於四太子之手,若是他日這孩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不等他說完,兀術把臉一沉,“怕是軍師想報割鼻之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