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燈逃過一劫,沒被炸壞,但手搖發電的鬼子中彈倒地,不亮了。帳篷開始燃燒,光線忽明忽暗,可以看到帳篷東邊是沙盤,很清晰地顯示著夫子山區地形。北麵是三部電台,張大年沒見過,但看過李智畫的圖,鐵匣子,上麵有很多小開關,還用線連著能按動的小鐵片。雖然和圖上的不太像,但肯定就是。電台旁邊,一個鬼子官,兩個鬼子兵倒在血泊之中,負了重傷,還在哼唧。為防止他們偷偷拉響手雷,後麵隊員挨個補刀。
讓隊員們抱起電台,張大年伸手扯掉鬼子衣領上左右兩個軍銜領章,放進兜裡,再拿起鬼子參謀指揮刀。李智說了,鬼子電台和指揮刀能帶走就帶走。燒著的帳篷串起火苗,張大年讓隊員們趕緊撤退,扭頭,又看到一張床,上麵還躺著一個鬼子。
那就是大佐井口。隊員扔手榴彈時,他猛然驚醒,剛要起來,手榴彈就在帳篷上爆炸開來,五六枚彈片鑽進他肚子、胳膊,還有大腿。他疼痛難忍,掙紮著想起來,指揮鬼子戰鬥,卻不曾想遊擊隊已衝進帳篷。他想抽出指揮刀,與遊擊隊決一死戰,但身上鑲嵌的彈片,讓他力不從心。
他也瞬間想到,如果自己戰死,聯隊作戰史上會如實地寫著,昭和十四年三月十八日,與八路軍安平縣夫子山遊擊隊戰鬥中,指揮所遭襲,聯隊長井口玉碎。可夫子山遊擊隊是一個連個正經軍裝都不穿、沒有正經番號的農民武裝,死在他們手裡,後人隻能恥笑嘲諷他是笨蛋,也給聯隊留下永遠的恥辱。
他不僅要活下來,繼續指揮戰鬥,消滅這些土八路。而想活下來,隻能裝死,他忍著痛,硬著頭皮,放下平日裡的耀武揚威不可一世,躺在行軍床上,一動不動。張大年也以為他死了,邁步就要走出帳篷。
忽然,張大年又站住了。躺在床上的肯定是大官,得把他的軍銜和指揮刀帶走。轉身,兩步跨到床前,伸手先使勁扯下衣領上領章。抬腳又要走,覺得這家夥臉上還暖和,沒死透,張大年又忽然靈光一現,抽出鬼子參謀指揮刀,在井口脖子拉了一下。
井口渾身痛,又使勁閉著眼,沒有任何反抗,刀拉在脖子上時,暗叫不好,驚恐地睜大雙眼,脖子上卻又感到一絲冰涼,一絲疼痛。
外麵又響起槍聲,張大年再顧不上井口是死還是活,拿起井口指揮刀,貓腰鑽出了帳篷。
還有三處站崗的鬼子,一共六個。手榴彈爆炸的時候,還都以為是誰不小心引爆了存儲彈藥。隨即槍聲響起,他們明白了,指揮部遭到偷襲。他們立即跑上坡頂,此時遊擊隊已衝進正殺戮著他們的同類。他們開槍射擊,企圖解救。李智指揮外麵兩個班立即開火,把他們壓製在草叢裡,不敢冒頭。
另外五座帳篷隊員也結束戰鬥,同樣一陣亂打,活著的槍打,趴在地上的刀砍,然後撿起槍和子彈、手雷,迅疾跑出帳篷。
不確定附近有多少鬼子偽軍兵力,必須速戰速決,隻要打爛鬼子指揮部,摧毀他們指揮係統即可,所以李智立即指揮隊員們撤退。張大年顧不上給李智看兜裡的鬼子肩章,抱著機槍墊後掩護,隊員們迅速向西南跑下山坡,消失在山林夜色之中。
等遊擊隊撤走,六個鬼子這才爬起來,沒有追趕,而是跑進著火的帳篷,趕緊救人。跑進指揮所帳篷,發現井口死了,參謀們也死了,電台沒了。拖出屍體,又跑進另外幾座帳篷,找到七八個沒死透的,其中就有小林龜山和小野純一郎。
小林龜山一直擔心遊擊隊會來偷襲,睡不著。他提醒過鬼子崗哨,可都是井口手下士兵,狗眼看人低,完全不把他這個被降軍銜的上尉看在眼裡。什麼樣的將官帶什麼樣的兵,井口壓根沒把遊擊隊放在眼裡,一直在說,讓他指揮乾掉這夥子遊擊隊,是殺雞用了牛刀,大鬆樹做了劈柴。他的詼諧卻讓小林龜山感到失敗即將來臨。
睡不著,在暗夜裡睜著雙眼,忽然,聽到外麵似乎有動靜,緊接著聽到噗噗聲音,小林龜山意識到遊擊隊來偷襲,猛然起身,先推一把已經睡著的小野純一郎,自己也滾落到床底下。就那一眨巴眼功夫,帳篷上落下十多顆手榴彈,接著便是連串爆炸聲。
小林龜山被炸暈過去。他沒死,小野純一郎也沒死,是小林龜山救了他。因為趴在了床底下,也躲過遊擊隊員的補刀。鬼子找到他倆,伸手探了一下鼻息,還有氣,小心把他倆抬出帳篷。
由於指揮部設在坡頂,又是上百顆手榴彈,爆炸時光顯得格外清晰明亮,黎明前的山林,安靜一片,集中爆炸的聲音,十裡外都能隱約聽到。好不容停下休息,鬼子二狗子指揮官被崗哨叫醒,說東麵發生激戰。
鬼子中隊以上都攜帶電台,紛紛發電詢問情況,但呼叫不上指揮所。他們從來往電文中也已獲悉,已知道,指揮部已設在陳莊附近。鬼子大隊長、中隊長們慌了,斷定指揮所遭到遊擊隊襲擊,立即命令鬼子以及配屬偽軍向東趕去。
老孟帶著一中隊,已跑到夫子山南山,距離玉皇峰不遠。隨即派人去聯絡陳河和栓子。在山坡上歇息一陣,看到東麵亮光,隨後隱約聽到爆炸聲。
李智他們肯定得手了!雖然敵人進山還不到四十八小時,但看到亮光,聽到爆炸聲,但猶如久旱下起了甘霖,漫漫長夜忽然看到光明,老孟興奮地使勁搓手,好,太好了,讓你們這些狗東西們張狂,指揮部都被端了,還跟爺爺們玩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