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呂素真推開院門時,還沒來得及注意少了一堵牆的兩個小院,也還沒關注地上已經鋪了厚厚一層的桃花。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了,那抓著小姑娘的手不放,還乾著孟浪事兒的青衫少年,可不就是他的好徒兒嗎?
他輕咳兩聲,調轉目光環視周圍,這才發現院子裡竟直接少了一堵圍牆,難怪他推自己徒弟的院門,卻能看見大長公主。
玉真啊,雖然我們也是支持你的,可你這送的也太著急了一點吧!
呂素真隻想歎一口氣,在心底為自家這不值錢的徒弟搖搖頭。
趙玉真看見師父進來,心裡一慌,但還是強作冷靜下來,他拿出手帕包住蕭琉璃的手指,然後站在她身前,向師傅行禮。
呂素真眼角抽了抽,不知道這個徒弟哪根筋搭錯了,一副要被棒打鴛鴦的樣子。
他一揮袖,紮在樹下已經兩年的桃木劍拔地而起,發出輕微爭鳴,木劍直直向趙玉真砸去。
劍身上還帶著泥土,蕭琉璃一時分不清,是呂掌門操縱著劍打徒弟,還是這把劍自己生了靈性,在發泄自己紮根大地兩年的怒火。
趙玉真不敢怒也不敢言,連躲都不敢躲,仍舊站在蕭琉璃身前,隻委委屈屈地說,
“師父,你能不能換把劍,這劍要留在地上開桃花用啊!”
話音剛落,木劍砸的更猛了,蕭琉璃恍惚覺得,這劍氣的要竄火星子了。
但趙玉真唯獨在這一點上一步不肯退,繼續說道,
“桃花謝了,仙女姐姐就要走啦!”
蕭琉璃眸光一閃,有些許動容,這個傻道士,把她說的一句戲語記得這樣清楚。
可他不知道,就算是桃花常開不敗,開十年百年,她也是要走的。
蕭琉璃在心底歎了口氣,從趙玉真身後走了出來,她規規矩矩向呂素真行了個長輩禮,呂素真竟也向她還了半個禮,隨後對她溫和一笑。
呂素真輕輕招了招手,木劍停在了半空中,他示意趙玉真先出去,自己有話和蕭琉璃說。
趙玉真猶豫片刻,眼神飄到蕭琉璃身上,腳下像生了根,不願意動。
直到蕭琉璃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也示意他先出去,他才勉為其難一步一回頭挪了出去。
呂素真被他這個做派氣笑了,停在半空中的木劍又狠狠向趙玉真砸去,正中腦門,發出“乓——”的一聲,生生將趙玉真砸了出去。
趙玉真出去後,呂素真笑眯眯看向站在一旁的蕭琉璃,問道,
“公主覺得我這個徒兒如何?”
蕭琉璃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為呂素真沏茶,動作優雅嫻熟,像是一幅工筆的仕女古畫,蒼蒼然的華麗。
“他很好,赤子之心,至真至純,最是難得。”
呂素真拈起茶盞,卻並不飲用,“他與殿下命中有一段姻緣。”
蕭琉璃隻低頭看著茶棧中水波微蕩,平靜回答,“本宮並無結親的打算。”
她是北離最尊貴的公主,領了鎮國的封號,又有超過三萬戶的食邑,和除天啟城最繁華的琉璃城。
她的婚姻要考慮朝堂江湖方方麵麵,太過麻煩。
而且,成親之後就不好在名正言順的養麵首了,大蘇小蘇小小蘇,都挺好的,她為什麼要為了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呢?
呂素真並不氣餒,繼續道,“露水姻緣亦是姻緣啊!”
蕭琉璃這才頗為驚奇的抬頭看他,似乎完全沒想到,眼前這樣的高人會做這種類似皮條客的事情,她摩挲著茶盞邊緣,說起了好似完全不相乾的話,
“我原以為,青城山是很放心他的,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趙玉真。
“我這個徒兒,哪裡能叫人放心。”
呂素真歎了口氣,也不繼續聊姻緣,就順著蕭琉璃的話說下去,
“青城山等了百年,終於等來這一塊無瑕美玉,可老天總見不得圓滿,玉真生來命格有異,不可下山。命中還有一道大劫,若度不過去,便是身死道消。”
“難不成本宮能破此劫?”
“命數之中,公主能助玉真破此劫,待到來日,玉真亦會助公主破生死大劫,一飲一啄,皆是天意。”
“天意麼?難怪青城山上諸位都樂見其成……”
呂素真卻搖了搖頭,“哪怕並非天意,我對公主與玉真也樂見其成。”
蕭琉璃挑了挑眉,青翠的眉宇揚了起來,
“您就不怕這塊美玉因我生瑕?”
“人生幾十年,生也快,死也快……能夠喜歡的人總是不多……錯過一個,就少一個。佛門才會作繭自縛,我們道門總是隨心所欲得多。玉真能遇上殿下,何嘗不是他的幸運呢?”
“是啊,錯過一個,就少一個。”蕭琉璃微笑起來,竟帶上了幾分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