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客睜大了眼睛。一時不知所措。
張家分崩離析的太快,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傳承了上千年的龐然大物就傾瀉成了一盤散沙。
原本的族長不知所蹤,他曾經見過的的那個孩子被趕鴨子上架,成為了所謂的張家族長,最後一個張起靈。
而他和剩下的一些老弱病殘在國內也呆不下去,隻能趁著沒有戒嚴,東拚西湊了一些小錢,帶著剩餘的人坐輪船的貨艙,偷渡到香港。
新地方人生地不熟,吃飯成了最要緊的問題,他們一行人三十來個,沒一個成年人,隻有十幾歲的青年和年過半百的老人(按張家的年齡來算)。
幾個青年身手不錯,可在香港這樣處處要錢,還有一大堆規矩的地方,屁用沒有。他們來這兒的第一晚,全部擠在碼頭的防風布後麵,餓著肚子,聽冷風吹得衣服簌簌發響。
這時的香港是英國租界,中國人常受欺負,唯一會做慈善的教堂也不收容內陸難民,他們這一行人隻能在混亂的犄角旮旯搭個窩棚,一家子擠進去。
也因為這個,他們總得留幾個能打的在這裡守著,免得被本地的黑幫一鍋兒端完。
這時的張海客其實隻是個普通的外家子弟,但到了現在這個關頭,連張家本身都不存在了,內家和外家好像也沒什麼意義了。
一群老弱病殘裡,就他最會說話,最會來事,天塌下來要高個子頂,張起靈不知所蹤,矮個子裡拔高個子,一群人就把他推了出來。
在破解的草棚裡,張家年齡最大的叔伯把那枚象征著張家的六角銅鈴遞了過去。
張海客便接了。
接了這枚鈴鐺,他就是海外張家這一脈的話事人,得承擔起養活這一大家子的責任。
但是當時的香港規矩多,走黑他們不曉得規矩,這裡的人全都拉幫結夥,外國人看不起香港人,香港人排斥內陸人。
時代變得太快,張家人在地底下是一把好手,但到了地麵上,多好的身手都扛不了槍子兒。
七步以外,槍快,七步以內,槍又準又快。
靠武力吃飯的路子根本走不通。
隻能靠苦力。
三十幾個人都等著吃飯,所以張海客隻能白天找地方上工,乾一天的活兒拿半天的錢,晚上去碼頭卸貨,扛一件兒,計一件的錢。
不能歇,一歇就有人要餓肚子,更不能病,再小的病,一服藥下去,幾天的飯錢就沒了。
但生病這種事情,總愛找過苦日子的人。
一場大雨過去,張海杏病了,不是什麼大病,但得吃藥。
這天張海客特意回來的早些,那攢了幾天的工錢買好了藥,盼著一服藥下去,這個妹妹能快點好。
但他找遍了整個窩棚,沒找到張海杏。
叔伯不敢看他的眼睛,隻是歎著氣說彆怪他,這一大家子人還要吃飯,張家的孩子命都不貴,嬌貴的留不住。
他們把張海杏賣進了暗館子當丫鬟,拿到的錢夠一家子吃十天的飯。
叔伯說,這是海杏自己也同意的,你就當她放野的時候死了。
但張海客當不了。
他在那個小小的窩棚裡發狂一樣的、怒不可遏地痛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