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每一個人,對我來說都是特殊的。”白琉璃反駁他。
開什麼玩笑呢,傻孩子,你們可都是我未來的勞動力,張家人勤勞能乾還任勞任怨,大學生都沒這麼好用!
張離懷垂下了頭,輕聲說道,“隻有您才會認為我們是特殊的。”
所以他才會那樣迫不及待地緊緊抓住她,像掉進地獄的人,緊緊抓住一根蜘蛛絲。
因為隻有在白琉璃的眼中,他才感覺到,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工具、血袋或是什麼其他更廉價的東西。
“所以,我們才不應該束縛您,我們不應該,零二也不應該。”張離懷抬起頭,注視著白琉璃的眼睛,他的手無意識地抓住衣服的下擺,語氣帶著讓人難過的堅定,
“仙女應該生活在外麵美好的世界,而不是地獄裡,我們這些人,沒有被您拯救的價值……”
可你說這話的時候,都快要哭了啊!
白琉璃忍不住想,張家究竟是怎麼養這些孩子的呢?他們好像一直把自己放在一個非常低的位置,從來沒有快樂過,除了固定的美強慘外殼,底下隻剩空空如也的內裡。
要麼為家族付出一切,要麼為其他什麼付出一切,心中好像根本沒有自己這個概念。
所以張家衰亡後,那些流落在外的張家人才會如此脆弱,又如此茫然吧。
曾經以為堅不可摧的堡壘轟然倒塌,堅定不移的信仰無聲破碎,像被活生生抽出了脊梁,失去了往日的高傲,狼狽地像在暴雨中行進,找不到前路的孩子。
白琉璃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你們並沒有束縛我,實際上,是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而且,我也並不隻是為零二而來的。”
“我為你們每一個人而來,包括你。”
白琉璃凝視著張離懷的眼睛,像注視著兩汪深深的、攪不開的潭水,
“張離懷,你不是沒有價值,我正是為你而來!”
張離懷睜大了眼睛,就這麼看著她,一動不動,一聲不出,好像在注視著什麼不可思議之物。
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此時此刻就是自己命裡的劫數,或者說,從更早的時刻,從一個女孩在深夜推開門的時候,他的劫數就已經悄然無息地降臨了。
他遇見的不是“尺水”,而是一道窮儘一生也無法跨越的江河。
多年以後張離懷想,也許這就是宿命,在被女孩按在地上暴揍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放棄了還手的機會,他在那個瞬間,那樣近距離地看著女孩的眼睛。
色調明潤的像天邊的晨曦,觸摸不到的星星。
真美啊!
像自由的飛鳥一樣!
能夠被這雙眼睛的主人,用這樣專注的目光注視著,才是“活著”吧!
於是,在白琉璃的目光裡,張離懷一次又一次地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他滿盤皆輸。
他鬥誌昂揚。
張離懷走的時候神色恍惚,腳步一深一淺,還差點撞在門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