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劉知遠建國號為漢,自稱“漢家”天子,河東諸道兵馬也打起了大漢旗號,搖身一變成了漢軍。正好此時耶律德光在汴州新改契丹國號為遼,於是契丹與河東之間的鬥爭便成了遼漢之爭。
漢軍於二月十八日準時開拔,劉知遠親自坐鎮中軍禦駕出征,統計三萬餘大軍開始浩浩蕩蕩地沿著官道向東行軍。
郭信所屬奉**作為後軍一部,同屬後軍的還有興捷左右廂兩部共五千餘人,一並歸在馬步軍都指揮使、行營步軍都指揮使劉崇麾下。
自從郭信入軍以來,不知聽聞了多少個都指揮使,不過都指揮使的含義在此時十分複雜,並不單指某一固定的職位,有時是作為行營臨時的都指揮使統帥名稱,有時是禁軍都指揮使軍職,有時又可能是方鎮、州縣的都指揮使……不過不論哪個層次,都遠比如今郭信小小都將的官要大得多。
漢軍一路向東,按照上麵的“計劃”,大軍應該會走井陘道出太行山,然後進入契丹北上必經的恒州-邢州一線,以期迎回“晉帝”石重貴。
然而稍有見識的人都很清楚,劉知遠在太原順利登基,石重貴對河東已經沒有了存在的價值,所謂迎回也不過是劉知遠為晉室儘最後一份力,以便名正言順繼承晉室的幌子罷了。何況就算真的要迎回石重貴,對麵的契丹人也不是傻子,豈是那麼輕巧的事?
郭信真正好奇的是,劉知遠打算把這番“出征”進行到什麼程度。
眼下積雪已經消融,官道兩麵大片的農田都光禿禿的,不過春分過後已經到了播種的時令,偶爾可以看到在田陌間忙碌的農戶身影。
郭信很快就看膩了一成不變的景色,一邊騎在馬上閉目假寐,一邊側耳便聽著士卒們互相之間的攀談。
“聽說了不?大帥把年號改成天福十二年了。”
“還叫大帥?咱大帥如今可是天家貴胄,得改口陛下了!”
“先不說這,你說說大帥為啥要改用那先朝年號?”
“這還不簡單?咱大……陛下是念著舊情的人,不舍得改先朝舊號。”
“那為啥不接著用開運?”
“開個屁的運!這年號邪門的很,開運把契丹人馬都開到東京城裡去了……”
後軍要負責攜帶糧秣器械,故而走得很慢,用了一個白天才在日落前到達榆次。
後軍在榆次城外紮營,紮營時,從後方的太原府又不斷有消息傳來,一會說河北有義軍響應漢軍,已經攻陷了契丹屯放兵器的相州,一會又說西邊陝州有將領殺死契丹監軍,表示遵奉太原號令……這些消息雖然真假難辨,但無疑會讓軍中士氣提振,似乎也從側麵證明了劉知遠稱帝是天下歸心之舉。
第二天用過早飯,大軍便再次拔營啟程。過了榆次,就算正式進入了太行山脈。比起太原府附近的平原,山地間的道路明顯要難走得多。開闊的景象也逐漸消失不見,越向東走則身側的崇山峻嶺越發高大起來。
官道漸漸收縮成狹窄的穀道,狹隘處甚至隻能供四五人並行,人馬行進的隊列也不可避免地拉伸細長。不時有行軍斥候從郭信身邊飛馳而過,在三軍間來往傳令,保持著諸軍的動向。
現在雖已開春,但山中還是頗有些寒冷,郭信覺得是自己騎在馬上不動的緣故,於是也下來跟著士卒們一同步行。
行軍著實很考驗士卒們的體力耐性,平坦的大道還好,這樣的穀道走上幾個時辰簡直是在遭罪。但郭信發現身邊的武夫們全然沒有叫苦不迭的樣子,甚至還有興頭插科打諢,不像是出征,反倒是在尋常的踏青春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