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的新年過去不久,北城的禁軍軍營中便開出一隊隊匆忙行進的隊伍。許多人都已經知道了關西蜀國的進犯,但朝廷對外仍宣稱是回鶻進貢之路被黨項所阻,故而援兵應接。
新年的第一場雪剛剛落定,郭府的大門便敞開著,等待迎接今年到訪的第一位貴客。
郭府的大門很少有這樣大開的機會,蓋因郭威與朝中重臣很少在私下間交往,而那些比郭威身份地位更低的,則大都隻能走兩側的角門。
此時的郭信就站在郭威與兩位兄長郭榮、郭侗身後,身邊還有郭守筠三兄弟及妹夫張永德,小舅楊廷璋,幾乎是郭家所有的男丁都一同在前院等候那位客人的到來。
尊貴的客人自然是指當朝三司使,檢校太傅王章與他的獨女。而王章此來的目的也很簡單——與郭威商議兩家結親事宜,順便也讓王家女在郭家人麵前提前露麵。
不過郭信毫無壓力地站在人群之中,心態已經十分放鬆。畢竟與王家結親的不是他,而是兄長郭侗。
王家的車駕本在巳時初就該到了,但郭信等人在前院等過許久,仍遲遲不見王章的身影。這讓郭信想起解暉來,每次奉國左廂點卯或是議事時,解暉永遠都是最後一個到場的人。這幫人都喜歡借此顯示自己的重要麼?
但郭信想想也就隨即釋然,畢竟是嫁自家獨女,動些小心思讓女兒在夫家更受重視也無可厚非。
王章還未到,敞開的大門像是一張等待哺育的空口。郭信不太是個能靜下心等待的人,目光很快就開始在前院四周遊離。頭頂的天空十分晴朗,院內的積雪也早被奴仆們掃出道來。
郭信回顧左右,領頭的郭威氣定神閒地負手站著,抬頭不知在沉思什麼,郭侗則雙手縮在袖中,看上去似乎有些緊張。他又低頭看到身旁定哥兒的臉頰被凍得有些發紅,便脫下身上的短襖披在定哥兒的身上。
“謝過二從兄。”定哥兒也不推辭,抬頭悄悄地道了聲謝。
郭信點頭當做回應,他穿的也不算多,但北方的冬季空氣乾燥,像他這樣火氣正旺的年紀,穿得太多反而容易感到燥熱。
就在郭信等得無趣時,被放在街角望風的郭樸突然從門外急急忙忙地奔了進來,跑得太快還險些被門檻絆了個踉蹌:“太傅車駕到了!”
郭威當即大步朝門外走去,郭信也連忙跟著眾人緊隨其後。
到了府外,果然看到兩輛氈蓬的馬車緩緩從街尾駛來。郭信見狀覺得好奇,傳言王章掌握河東度支十餘年,家中貲財萬貫,但光看這車駕倒十分樸素,仔細觀察甚至還有些陳舊。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停在郭府的門口,從前麵馬車中很快就鑽出一個人影,果然就是郭信此前在魏州大營見到的那個乾瘦老頭。
王章臉上堆著笑,鑽出氈簾,還未下車便站在車轅上朝郭威拱手:“王某來遲,還望郭樞密勿怪!”
郭威回禮罷,便推出身邊的郭侗向王章介紹:“此是我家大郎。”
郭侗十分恭敬地朝王章作了一揖:“王太傅掌握朝廷財計,聲名享譽朝野,晚輩欽慕已久,今日終於得見。”
“好,好。”王章打量著郭侗,笑著點點頭,全是應承了郭侗的話。
郭信見狀,心道自己兄長對這門親事估計很滿意,但看樣子王章對這未來的女婿可不怎麼熱情。
郭威又對王章介紹了郭榮,之後便輪到郭信。
郭信還記得王章在魏州幫自己說話的事,因而對其存有兩分好感,於是拜了一聲:“見過王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