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此刻帳外來客說的有名有姓,身份便很是蹊蹺,郭信心下好奇,叫郭樸將人領進來。
郭樸很快回來,身後卻跟著一個女子。女子穿著布衣,糟頭亂麵看上去有些狼狽,懷中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進來後瞧見坐在位子上的郭信先是一愣,隨後才微微屈膝朝郭信勉強道了一個萬福。
郭信懷疑的眼光朝郭樸看去,郭樸認真點頭,表示就是此人了。
郭信又細細朝女子打量,發現女子雖然麵容臟亂,但除去長得黑了些,五官樣貌並不算差,且其腰背挺直,手指細長,一看就是長期不事勞動,確實不像普通農婦。
女子一言不語,直到迎上郭信的目光,又連忙低下頭來。
郭信打破沉默,饒有興趣地問她:“你是侯延廣?”
女子連忙搖頭,將懷中孩子微微一抬:“將軍說笑了,侯延廣是這孩子。”
郭信點頭,又問:“你說他是侯相之孫,可有憑證麼?”
女子當即抱著孩子跪下:“此子之父正是侯太公的二子,隰州刺史侯仁矩,侯家一家七十餘口,儘喪於亂賊王景崇之手,隻餘這孩子僥幸逃出生天,還望將軍明斷。”
郭信接著問:“你既說王景崇滅侯家一門,這孩子為何能獨自保全?你又是何人?”
女子再開口時已帶上了哭腔:“妾身劉氏,本是這孩子的乳母,那王景崇喪絕人性,滅侯府一門,為了保全主家血脈,我以自家骨肉換此子逃出,不知遭了多少苦難才逃到此間。聽聞將軍是朝廷禁軍兵馬,妾身才特來投奔。若是將軍不信,我也再無他法,隻有一路乞食往東京去尋老太公了。”
劉氏說罷哭得越發慘切,懷中的孩子也被驚醒,跟著劉氏一齊痛哭。
見劉氏既不要錢也不要飯,隻說要去東京尋侯益,郭信聽到這已經相信了大半,連忙道:“勿要驚擾軍帳,本將相信了。”
劉氏看了郭信一眼,強打著精神拜了一禮,卻依舊低聲泣涕不止。郭信見著劉氏心下可憐,心中暗想:人在獨自遭受苦難時,不論多大的委屈都能忍受,而一旦曆經千辛萬苦終於達成目的,所受過的所有委屈苦難就再也繃不住而便得無法克製了。
隻是值此夜深人靜之時,從自己帳中傳出去婦人的聲音恐怕要遭將士非議,於是連忙親自上前扶起劉氏:“夫人快快請起,既是侯相之孫,本將沒有不救之理。”
郭信又吩咐郭樸前去找些乾糧清水來,劉氏終於止住哭泣:“妾身有失禮數,讓將軍見笑了。”
劉氏說完作勢又要行禮,卻被郭信一雙手有力地扶住。看著劉氏臉上鮮明的兩道淚痕,郭信突然意識到,眼前的婦人哪裡是黑,隻是沾了塵土顯得臟罷了,而那張蒙塵之下的臉龐,真是十分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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