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的天空又是一連數日灰蒙蒙的,街市上行人不多,郭侗從太仆寺上值後乘馬車回家,車夫剛駕車拐進坊門,車子就突然停了下來。
郭侗掀開簾子正要詢問,卻瞧見一個似乎有些眼熟的漢子躬身攔在前麵。
漢子獨自一人,頭上戴著風帽,不等郭侗發問,便主動上前抱拳道:“卑下姓王名世良,為意哥兒部下,數月前在府中曾與郭少卿有過一麵之緣。”
郭侗的記性很好,經漢子提醒,很快回想起確實有那麼一次,自己曾在府上碰見過眼前的漢子。不過二郎眼下不是正在淮北領兵?郭侗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遂皺眉問道:“有甚麼事?”
王世良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將身子彎得更低,做出呈遞的樣子:“此為主公親筆急遞,郭少卿一看便知。”
車夫上前接過書信遞給郭侗,郭侗接過信紙,先瞧出確實是郭信的字跡,然而隨即便為其中的內容大感震驚,忍不住看向王世良問:“怎會發生這樣的事?父親都知道了麼?”
王世良有些緊張地裹緊風帽,四下張望了一番,郭侗瞧著他的樣子,便請他上來說話。
王世良一步踏上車轎,卻隻是湊上前來,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主公已有安排,同時已去信魏州。不過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郭少卿暫且回去,一個時辰後會有馬車停在邸後,郭少卿走後門出來上車就是。”
說罷王世良便跳出車轎,衝著郭侗拱一拱手,很快身影就消失了。
郭侗揣著密信和不安的心思回到府中,進門時遇到府上看值的郭壽,卻被郭壽攔下:“郎君遇到甚麼事了?”
“何出此言?”郭侗一愣,停下步子反問道。
郭壽指著郭侗的臉道:“郎君臉色忒差!”
郭侗忙敷衍了兩句,急匆匆地回到院裡,未進院子,就聽到裡麵傳來妻子王氏斥責女婢的聲音。
郭侗吸了口氣,進到院裡,果然看見平日裡伺候王氏的一個女婢正跪在院子裡,王氏不知從哪尋了一支短鞭正在問話,女婢青灰色的衣服上已被抽裂出許多道口子,一道道血痕正從中滲出來。
王氏瞧見郭侗進來,隻是乜了他一眼。
郭侗見狀重重歎了一聲,問:“又發生了何事?這麼久的親近仆從,娘子何必如此苛責?”
“好呀!郎君旁的倒是不問,先教訓起我的不是了?”王氏指著跪地的女婢,惡狠狠道:“此等賤婢,不知瞧上了府上哪個漢子,竟偷拿我的銀簪戴出去。我若輕饒了她,日後還怎麼當家?”
女婢抬頭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郭侗,郭侗更覺得心情煩悶,二郎信中說了那麼重要的事,自己竟還要為眼前這些女子家事煩擾麼?
想及此處,郭侗厭煩地指著女婢,向院內圍觀的仆人們吩咐:“快點抬走,旁人也都散了去。”
仆人們猶豫著不為所動,都看向王氏的臉色。
王氏果然瞪大了眼睛,用短鞭指向郭侗:“郭公與意哥兒不在,郎君好有一家之主的派頭!”
郭侗心下火起,當即也慍怒道:“如何不是?”
王氏一時愣住,郭侗又衝著仆人們揮揮手,這回一夥人終於識趣的退走了。
院子隻剩下郭侗與王氏二人,郭侗轉身就要往屋裡走,王氏這時好似反應過來,張嘴正要說話,郭侗卻用一句話就將她的嘴堵上了。
“我家馬上大難臨頭了!”
見王氏臉上的怒色轉向困惑,郭侗隻好向她解釋:“官家派的兵馬都監在東路行營密謀加害意哥兒不成,被意哥兒察覺之後揚言要回京誅殺我等全家!眼下官家與左右近臣欲要除掉當朝大臣,包括阿父!”
王氏仍不敢相信:“此事當真?意哥兒如何知曉這麼多?”
郭侗不多解釋,將懷中的密信交到王氏手上,隨後便入內換上了一身便裝。
出來時,王氏仍在拿著密信仔細端詳,打量著郭侗,神色中仍是不信:“莫不是郎君遭人騙了?送信人沒說要郎君拿錢財去避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