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這裡她也是叫“裴有容”沒錯,但是那些從疼痛掉出來的記憶又告訴她——
她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
“裴有容”在這裡隻是一個被福利院收養的孩子。
裴有容姑且稱作這裡的“自己”叫做“她”好了。
成年以後,“她”離開了福利院,獨自一人來到外麵租房子住。
除了名字,“她”和裴有容唯一完全相同的地方就是長相了,因此依靠著這張臉,她非常容易的就通過了麵試。
進入到一間咖啡廳以店員身份工作。
所以,白天打來的那個電話是正是店長打過來的。
如她所說,“她”剛工作沒兩天就曠工了——
就因為自己的突然到來。
裴有容是個善良的人,她對那位店長感到抱歉。
可她也是一個膽小的人。
在原來的地方,她有家人、朋友、隊友甚至粉絲。
她才剛剛從那麼多少女之中脫穎而出,以第一名的成績成為了iz*ne的一員。
她才剛剛回到首爾,與自己闊彆許久的歐尼重逢。
明明那麼多事才剛剛開始呢。
為什麼命運要如此捉弄她,忽然把她丟在這裡呢?
好複雜的心情,悄悄醞釀在裴有容心底宛如深水密流,她的倔強和偏執一直是她的蛋殼,隻可惜這層蛋殼並不堅硬,相反在命運的捉弄麵前,脆弱得一觸即破。
她就這麼呆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裡,任由“她”的記憶在腦海裡越淌越急,孤零零的在溪流裡,不知所措,又奄奄一息。
昆德拉曾說生活是一顆長滿可能的樹,而裴有容想,這樣的生活是她無法承受之重。
然而無論天穹底下受困於生活的人如何掙紮,那奔騰不息的時間長河卻是斷然不會停止的。
裴有容在“她”的記憶掙紮了一整個白天。
就在她快要溺死的時候,她想到了裴珠泫。
這個曾一直照顧保護她的存在。
廣袤的宇宙中,尚未有科學實驗證明,兩個時空中是否會存在相同的人。
如果存在的話,她們的手機號碼也會是一樣的嗎?
裴有容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證明這個論點的人類。
她在手機撥號鍵盤裡輸入了記憶中那串號碼。
世界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各種不同的奇跡,有關它的定義有很多,在不同人眼裡,任何不同的事物都能成為他們各自的奇跡。
而對於裴有容來說,這通打通的電話就是屬於她的奇跡。
“您好?請問是哪位?”
那麼熟悉的聲音,隻是稍微從話筒裡漏出來一點,便如同一個催淚彈一般,重重砸到了裴有容麵前。
她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哭腔。
“歐尼……”
“你…你是?”
“我是有容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兩秒。
“您應該打錯了吧?我不認識你說的這個人。”
裴有容忽然有種末日來臨的感覺,那股鋪天蓋地的絕望像一張網,精準又毫無感情的將她網住,讓她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不是,絕對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打錯!”
“我就是打給你的啊!”
“柱現歐尼!”
而在她歇斯底裡喊出裴珠泫名字的那一瞬間之後,話筒裡再次傳來的聲音仿佛下降了一個溫度,變得沒有起伏。
也沒有感情。
“你是私生飯嗎?”
“是怎麼知道我的電話的?”
“為什麼要打來?”
裴珠泫的話讓裴有容一顆心變得好痛,那根心中一直繃著的弦,在這一刻終於繃斷了。
仿佛聽到了裴有容痛苦的嗚咽聲,似乎是出於憐憫,又或者彆的情緒,話筒裡裴珠泫的聲音不由得放緩了些。
“這次我就不報警了。”
“不過——”
“請不要再打來了。”
這夜的首爾下了一場雨。
好大的一場雨。
漫天水線四處抖落,一些彆的東西也在不停地簌簌落下。
它們落下的聲音把天地吵窄。
容不下過往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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