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沙洲。
地下,青銅門後,圓形墓室。
枯骨空洞洞的眼眶微微泛起紅光。
時間推移,紅光漸盛,繼而嗤的一聲,化成兩朵火焰。
咯吱咯吱的聲音從枯骨身上傳出。
泛白的骨骼一點一點變化,慢慢變成了晶瑩剔透的玉色。
撫在靈柩上的左手抬起,搭在緊握著一柄大劍的右手上麵,作雙手柱劍狀。
保持了這個姿勢一段時間,枯骨再次行動起來。
就像鏽跡斑斑的機械加了潤滑油,動作由一開始的緩慢遲滯,變得順滑流暢起來。
枯骨雙手用力下壓,拄著大劍站起身。
隨手將大劍負在身後,枯骨環視墓室一眼。
視線最後停留在靈柩上。
眼眶中燃燒跳動的兩朵火焰,隻是微微的左右搖曳,竟透出濃濃的緬懷、憐憫與哀傷。
“我的女兒。”
枯骨的下頜骨開合幾下,聲音沙啞低沉,“一千六百二十七年了。”
也不知骷髏沒有聲帶共振,如何發出的聲音。
不大的圓形墓室裡回蕩著枯骨的自語。
“漠視凡人性命的神祇被我殺光。
可是,這又如何呢
我還是救不回你。
你依然躺在這裡,沒有聲息。
眾神隕落,天地劇變。
世界開始衰落。
人類走向滅亡。
不過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我隻願陪伴你長眠於此。
我的女兒。
一千多年過去。
這個世界要湮滅了。
我不在乎這個世界。
它或生,或死,與我無關。
我隻是不能讓伱失去安眠之地。
我的女兒。
等著我。
我出去一趟,解決點小問題。
很快就會回來。
不要害怕。
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陪著你繼續長眠。”
聲音落下,地上那一疊厚厚的報告自動飛起。
報告懸浮在枯骨麵前,一頁一頁地燃燒。
弑神者不認識巫師世界的文字,並不代表他不能讀取其中內容。
尤其是林克的所有實驗都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兩相對照,弑神者自然能完全理解林克的毀滅式拯救意圖。
並加以升華。
現在還有誰能比弑神者更了解這個世界呢
沒有了。
青銅大門無風自開。
弑神者邁動腳步,走出墓室,走進密道。
青銅大門緩緩合上,弑神者回頭,透過大門縫隙看了一眼靈柩。
噌的一下,大劍燃起黑色的火焰。
火勢從小及大,漸而變成羽翼狀,包裹住枯骨。
純黑的焰翼,純白的玉骨,形成鮮明對比。
仿若黑暗與光明。
好似毀滅與救贖。
弑神者的視線投向林克.格蘭德所在的方位,下頜骨微微張合,輕聲說了一句話。
對於這個能夠克製住**,除開送入報告,再沒踏進墓室一步的異界人。
弑神者的觀感不賴。
因為林克沒有打攪他女兒的安眠。
收回視線。
純黑火焰羽翼張開,純白玉骨流光。
弑神者瞬間自密道消失,不知去了何處。
隻留下兩邊的白牆。
壁畫悄然消失了。
……
山間盆地。
“歡迎。”
蒙羅.布裡塞尼奧獨身一人,在入口處迎上林克一行。
他依然穿著叢林迷彩,臉上畫了好幾道油彩,隻是神色沒有上次那麼意氣風發。
絲絲疲憊不受控製地從眉眼間流露。
儘管蒙羅一直在強打精神,做表情管理。
見到林克,蒙羅遠遠伸出右手。
仿佛山間盆地是他的主場,他是這裡的主人。
即便他也隻是剛剛進入盆地,連營地都還沒紮下。
“謝謝。”
林克並不計較蒙羅的話術。
這些是細枝末節,可以忽略。
淺淺握了一下手,林克的視線非常自然地越過蒙羅。
他隨意看了幾眼仍保持警戒狀態的同一陣營北區學徒們。
隻是匆匆一瞥,根據腦海中記憶的對比,林克赫然發現,上次在叢林裡見過的幾人,竟有兩位不在這裡。
也不知是走散了,還是被淘汰了。
若是被淘汰了,那麼蒙羅團隊遭遇的戰鬥,烈度很高嘛。
收斂雜思,林克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問道:“看你們的狀態,情況似乎不是很好,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
蒙羅聞言,頓時露出一個苦笑:“大意了,中了埋伏,損失慘重。”
沒有隱瞞,算是正麵承認,但也沒有把發生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他們的遭遇,豈止是中了埋伏這麼簡單。
期間發生的事情,比如用間、反間、誘餌、伏擊、反伏擊、反反伏擊、追擊、反擊、再追擊,哪裡是一句簡單的“中了埋伏”就能解釋清楚的
蒙羅隻是不想再提傷心事而已。
說到底,他們淪落到如此境地,被人追得丟盔卸甲,倉惶北顧,
最大的原因,還是前期搶“怪”太過順風順水,以致於他心生傲慢。
見到一處肥美的誘餌,忍不住就想吃了它。
好幾個小夥伴都勸他不要上頭,不要上頭,說可能有埋伏。
可他偏不聽啊。
一意孤行。
結果硬是送了一波人頭。
還是靠著兩位苦勸他慎重的小夥伴拚死殿後,方才帶著大部隊撤了出來。
沒有全部折在那裡。
之後,蒙羅團隊遇上雖然被伏擊,但是花費了一些代價就全身而退的艾瑞絲團隊。
兩隊並做一隊,和同樣合並的追兵糾纏了一路。
到昨天深夜,才暫時擺脫了追兵。
不過不需要蒙羅細說,林克大致能猜出來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身後應該還有追兵。”
想了想,林克試探著問道:“對方發現我們這些人的概率大不大”
林克心裡冒出個想法,覺得這是個機會,打算乾上一票。
隻是沒和對方接觸過,不知對方的偵察巫器配置如何。
那就隻有詢問蒙羅這個當事人咯。
大家都不是傻子。
聽話聽音。
蒙羅立即領會了林克的意思,興奮說道:“不大,近乎零概率。”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