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擦乾臉上的淚漬,嘴角重新揚起。
自己的心態,自己調節。
隻要和初兒一樣積極向上,她相信,她的餘生就會充滿陽光。
有孝順乖巧的兒女,有體貼在乎她的相公,她還有什麼好悲傷的?
人生如浮萍,聚散離合實屬常態。
得到過什麼,失去過什麼,都隻是心中的一種感覺。
看淡一切,一切便都影響不到她什麼了。
陌錦竹送麵色如常的娘親回到糧鋪,然後轉身看向失魂落魄的陌青山道:“陌大人,我們曾經受過的苦難是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的。
你若是不想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就不要再來我娘親麵前展示你的存在。
我娘親現如今過得很好。
你若還有一點良心,就請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這樣的人,陌錦竹雖見得不多,卻很是讓他所不齒。
老天既然給了兩人成為一家人的緣分,就該惺惺相惜,相互愛戀,相互幫襯,而不是給對方帶來無儘的痛苦。
尤其是作為一個男人,既然選擇了一個女人,就要拿出男人的胸襟和氣度來,將自己的女人牢牢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陌青山呢?
他對娘親隻行使了作為男人的權利,卻絲毫不顧及妻兒的艱難與不易,任由他們在苦難中垂死掙紮,而他,隻做壁上觀,甚至助紂為虐。
娘親說得對,要不是妹妹被上天垂憐得了那麼一個逆天的寶貝,他們一家可活不到現在。
家裡過不下去缺衣少穿的時候他不出現,現在看著家裡日子越來越紅火了他就想來橫插一腳,哪有那麼容易。
陌青山神情恍惚,隻緩慢朝前走去。
他以為,楊氏所過的日子乃是與天下所有的農婦一般,一切都是以夫為天。
哪怕家裡婆母刁鑽了些,但大多數人的日子都是這麼過來的。
可今日聽聞楊氏這樣的講述,他才知道,原來那些年,楊氏和孩子們受到了怎麼樣的磋磨與不公平待遇。
是啊,楊氏那時候也給他說過家裡人對她的欺辱與磋磨,可他是如何回的?
他好像說:“就你矯情。
你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出來的嬌小姐,乾點農活兒和家務又怎麼了?
你看看村裡哪個人婦不是這樣過活的?
娘那個人就是嘴碎了點,心裡是沒有什麼壞心眼兒的。
你作為兒媳,還是多擔待一點才比較好。”
“可是,婆母說我也就算了,幾個嫂子成天無所事事總不能什麼事都讓我一個人去乾吧?
還有家裡的幾個孩子每天吃不飽穿不暖,他們年紀還小,乾不了太重的活計的。”
“你怎麼這麼多舌?
長嫂如母你懂嗎?
多乾一點活兒你就這般叨叨,這就是你一個陌家婦該說的話嗎?”
這樣的指責,他說得不多,但猶在耳畔。
之所以說得不多,不是因為楊氏他們好過了,而是因為後來,楊氏看見他大多時候都是閉口不言,與他形同陌路,他沒覺得不好,反倒覺得耳根清淨。
嗬嗬,她不說了,也沒落得一個賢惠的名聲。
記憶裡,全是家人對楊氏的不滿和苛責。
那時候,他也看見過好多次娘親和幾個嫂子坐在村頭的大樹下與人閒話家常。
而他的婆娘,拖著瘦弱的身體在地裡勞作,回來還要做飯做家務。
起先隻是娘子一人,後來,她的身後逐漸多了幾個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