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停車吧。”
副駕駛上,虞兮睜開眼睛:
“那名時空刺客並沒有跟過來,這個距離足夠安全了……而且,我們也不會停太久,隻是處理一下傷口罷了,我需要你幫幫我。”
“沒問題。”
林弦直接把硬派越野車停到路邊,然後和虞兮一起下車,來到車後麵,手動開啟後備箱。
不得不說,虞兮準備的確實非常充分。
後備箱裡不僅僅有醫藥箱,還有一些礦泉水、食品、毛毯之類的。
“你這都是從女秘書家裡拿的嗎?”
林弦問道:
“之前一路慌慌張張的,我也沒機會問你……你這麼小的年紀,居然懂這麼多戰鬥技巧、野外求生技巧、車輛駕駛技術。你是從小就接受這方麵訓練嗎?”
虞兮點點頭,沒有說話,隻是伸手將醫藥箱拿出來。
林弦看著蹲在地上的女孩:
“我就是隨口問問,你要是不能回答或者不方便回答,直接說就行。我比較好奇……伱從小接受的這些訓練,本身就是為了這一趟時空穿越、回到幾百年前保護我而準備的?”
“還是說……你們本身就有這樣一個組織,訓練了很多很多像你這樣的特工。就像電影和動畫片裡演的那樣……最後會選出來一個最優秀的人,穿越時空回去,執行任務呢?”
虞兮打開醫藥箱。
拿出來裡麵的酒精、消毒液、棉簽、紗布之類的。
然後抬起頭,湛藍色明亮的眼睛看著林弦:
“我不能講。”
“好吧。”
林弦無奈笑笑,蹲下身子,主動拿起消毒液和酒精的瓶子,將它們擰開。
不能講就不能講吧,他又不是不了解時空法則、又不是不知道虞兮的難處。
對方完全是為了保護他而受傷。
看著這樣一個本該在學校裡嬉笑打鬨的花季女孩,現在胳膊上流了這麼多血、其他地方還有一些小傷口……
他還是忍不住會心疼。
時空穿越就是一張單程車票。
所以。
虞兮最後的結局,大概率也會和黃雀一樣,化作藍色星屑消散在這個不屬於她們的時空中吧?
這種感覺,真的很孤獨。
注定消失,又什麼都不會留下。
尤其是……
林弦將酒精瓶擰開,聞著那刺鼻的味道,感覺內心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
無論是黃雀,還是虞兮,她們都是為了自己才放棄原來的生活、原來的時空、原來的親人朋友穿越而來。
都是為了自己。
虞兮這個十五六歲的年紀……
她肯定也有父母、也是彆人捧在手心的女兒吧?
莫名。
林弦回想起許雲教授,曾經給自己說過的話語:
“其實我女兒忘了我也沒什麼,忘得一乾二淨也無所謂……她會開始她的嶄新人生,記不記得我這個老父親無所謂的。”
“但我不想忘記她啊……我不想忘了依依。依依活蹦亂跳的時間隻有小時候那幾年,我對她的記憶也隻有這麼一點點……這些記憶,我是一丁點都不舍得失去。”
“所以,我不會去冬眠的。我會保存著有關依依的記憶活到生命的最後一秒,也會用儘生命的最後一秒,為依依研究出更好的冬眠艙。”
“有朝一日,你也會成為一位父親,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
林弦見過很多女兒的父親,也見過很多父親的女兒。
大臉貓和他的女兒;
黎成和黎寧寧;
楚山河與楚安晴;
每一位女兒都是父親的掌上明珠、都是父親視若生命的存在。
正如許雲那般肯定的話語……
【有朝一日,你也會成為一名父親,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嘶!”
雙氧水潑在虞兮胳膊傷口處,強大如虞兮,也忍不住是皺起眉頭、咬緊牙關、倒吸一口涼氣。
“疼嗎?”林弦關心問道。
“嗯。”虞兮緊繃著嘴唇,點了點頭。
“堅持一下,我在用雙氧水幫你清創。”
林弦幫虞兮掐住右胳膊大臂處,想幫她減少一些疼痛。
卻發現……
虞兮確實比自己想的要強壯一些,肌肉很硬,按都按不動。
“還好,傷口不深,隻是比皮外傷深了一點點,而且傷口很平齊,過不了幾天就能愈合了。”
林弦繼續給虞兮上藥,然後準備給她包紮繃帶。
“一天就夠了。”
虞兮藍色的眼睛看著林弦,輕聲說道:
“我們的身體強化是多方麵的,自然也包括免疫係統和皮膚活性,這種皮外傷一天就差不多可以愈合了,深一點的傷口可能會多長幾天……但也用不了太長時間。”
“行吧。”
林弦用醫用紗布給她擦去胳膊上的血漬,然後正式用醫用繃帶一圈一圈把虞兮的胳膊纏住。
處理完成後,林弦把剩下的瓶瓶罐罐擰起來,重新放回醫藥箱。
虞兮打量著自己被完美處理的右胳膊,抖抖腦袋後麵倉鼠般短小的馬尾辮,歪頭看著林弦:
“你還挺擅長包紮的,處理的這麼好。”
“我也是現學的。”
林弦把醫藥箱重新放回後備箱,回過頭:
“隻是比較認真仔細罷了。”
他頓了頓。
幾番欲言又止。
最終……
還是開口,問出自己剛剛想到的問題:
“虞兮。”
林弦看著虞兮抬起的雙眸:
“能和我講講……你父母的事情嗎?”
“我沒有父母。”
虞兮和林弦四目對視,低聲說道:
“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誰,我從小就是孤兒,也沒人告訴過我父母是誰。”
林弦沒有吭聲。
這是直接否定的答案。
反倒是……讓林弦有點捉摸不透了。
如果虞兮還是回答“我不能說”“我沒辦法講”,那就代表這裡麵肯定是有文章的。
剛才一瞬間,林弦腦子裡反應過來的念頭是——
虞兮……該不會就是黃雀的孩子吧?
而如果她真的是黃雀的孩子。
黃雀就是趙英珺。
而且在黃雀的那個時空,自己大概率和黃雀是夫妻關係。
這幾個線索連接到一切……
那豈不就是說!
【虞兮,就是某個時空裡,自己和趙英珺的女兒?】
這個猜想太過於離譜。
以至於……
林弦自己都感覺像看玄幻一樣。
都說每個父親麵對女兒,都是自私的。
林弦也深有體會。
他不覺得自己是聖人,尤其是在對待女兒方麵……他不確定假如以後自己真的有了女兒、到底會不會也和楚山河一樣變成女兒奴;但至少以他現在的想法來看,他是絕對不會允許,把自己十幾歲的女兒送回過去執行危險任務的。
彆說是到送回過去執行任務這一步了。
單說從一開始的訓練、選拔階段,林弦的無情鐵手就直接ass了。
沒有任何一個父親,能接受女兒從小沒有生活隻有訓練、並且乘坐單程票穿越時空、客死他鄉、永遠回不來自己身邊吧?
也沒有任何一個母親能接受這種事。
要是成年之後的女兒也就罷了……她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選擇。
像虞兮這種年紀的小女孩,本就該被寵在手心才對,又怎麼可能會舍得讓她執行有去無回、隨時會喪命的危險任務呢?
大概。
也就隻有孤兒了。
也難怪,虞兮會說她不知道父母是誰,是個孤兒。
沒人疼愛的孩子,才會被當成特工一樣訓練。
林弦再度回想起剛才那個不負責任的猜想……
虞兮有可能是黃雀的女兒嗎?
其實從時空邏輯上而言,很多問題都解釋不清楚。
虞兮有可能是自己的女兒嗎?
這林弦更搞不明白。
他肯定是寧願自己戰死,也絕對不願意把親生女兒卷入危險之中。
有句話說得好。
和父親一起戰死,是孩子最高的榮耀;而和孩子一起戰死,是身為父親最大的恥辱。
林弦將地上沾血的紗布、棉簽之類,全都撿起來,收拾好,扔到路邊的垃圾桶之中。
其實他還是很想知道答案的。
不管是正確的答案,還是錯誤的答案,他都想知道……自己和虞兮之間,真正的關係。
因為他想到黃雀消失前說出虞兮這個名字時,最後的眼神。
那樣的溫柔、
那樣的不舍、
那樣的留戀、
那樣的哀求。
如果虞兮真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時空保鏢,黃雀應該不至於會露出那般複雜的表情吧?
“林弦?”
身後,虞兮已經重新穿上外套,站起身,看向這邊:
“你在垃圾桶那裡呆著乾嘛?咱們快繼續出發吧。必須距離時空刺客足夠遠,才足夠安全。”
林弦從思考中轉過身,看著虞兮,點了點頭:
“我這就來。”
算了。
這種事情光靠想,是想不出來答案的。
【dna親子鑒定】。
這是最準確,也是最直接的辦法。
等有機會了。
林弦打算冒著“喜當爹”的風險……來給虞兮的身世找一個真相。
……
兩人重新坐上硬派越野車出發。
依舊還是林弦開車,他打算開一個通宵,再度返回新澤西州普林斯頓市。
安傑麗卡的事情,他還是免不了擔心。
對方專門囑咐他,不要聯係。
那麼這種情況下,自己就該老老實實聽勸,不要通過電話短信等方式聯係她。
不然……很容易壞事。
但也不能這樣一直放著不管吧?
因此,林弦打算再回普林斯頓安傑麗卡的彆墅裡看一看,看看有沒有回家的痕跡,有沒有給自己留下什麼線索。
他打了個哈欠。
不是困的。
而是累的……
這幾天時間,雖然不像之前一樣,天天在飛機上飛。
可勞累程度不減反增,他和虞兮近乎是每天都在開車、開車、開車。
從米國的東海岸,開到南部邊境,現在又要往東海岸那邊開。
好在米國的高速公路是真的筆直、車又少,長途開起來並不怎麼累,隻要忍住彆睡著就行。
透過車內後視鏡。
林弦看向後排寬大座椅上,蓋著毛毯進入夢鄉的虞兮。
她還是那身打扮,睡覺時都毫不鬆懈,史密斯威森500左輪手槍就在她衣服口袋裡放著,從未離身。
隻是她右臂上,纏了一圈潔白的繃帶,傷口很顯然已經止住了血,沒有滲出來。
因為她是背對著林弦、麵向座椅靠背睡覺的。
所以林弦隻能看到她的後腦勺,以及……那個隨著車輛起伏,不斷跳來跳去的短小馬尾。
虞兮的娃娃臉型,還是很適合留馬尾辮的。
隻是她頭發太短,馬尾辮也紮不起來,這短的可憐的小馬尾有時候看起來反倒有些滑稽。
不過……
考慮到虞兮時空特工的身份,又是在執行特殊任務期間,她應該不會考慮留長頭發吧?
應該不會的,如果真綁一個長馬尾、或者披散著長發,簡直就是故意給對方送破綻。
虞兮和時空刺客在月光下校園的決鬥,林弦也看到了……真的隻能用驚心動魄、刀尖舔血來形容。
這兩位時空穿越少女的戰鬥,可謂是步步殺招、毫不留情,任何一個失誤都會被對方逮住,然後鋒利的尖刀配上誇張的蠻力,直接攔腰斬斷。
諸神之戰,凡人勿近。
“哎……”
林弦在車廂內輕歎一口氣,在無人的道路上把車燈切換為遠光燈。
他多麼想幫上虞兮一些忙,以好不讓她再這樣單打獨鬥。
隻可惜那名時空刺客實在太詭異,不受時空法則限製不說,還反倒讓攻擊她的人反受到時空法則的攻擊。
原因到底在哪裡呢?
……
第二天,太陽逐漸升起的時候,越野車後排的虞兮也揉揉眼睛醒來。
她坐起身,看著前麵徹夜駕駛車輛的林弦:
“林弦,到哪裡了?”
“開的差不多有一半了。”林弦回答道:
“因為我們從普林斯頓開到德克薩斯時,差不多就是一天一夜,這次我們從密西西比州出發,距離普林斯頓還要近一些。”
“換我來吧。”
虞兮從後排坐起來,摸了摸後腦勺的短小馬尾辮,又把它緊了一些……睡了一晚上,有點鬆了。
林弦瞥了眼車內石英鐘。
現在是米國時間上午十點。
這個時間入夢就差不多了,最多也就昏迷不到三個小時,就會醒來。
現在他們已經跑了這麼遠,時空刺客短時間應該追不上來:
“時空刺客現在在哪裡?距離我們多遠?”
“她沒有移動。”
虞兮從座椅縫隙趴過來,看著前方道路彌漫的黃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