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誤以為他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高興壞了。
於是一個勁兒拍寧衛民肩膀,讓他彆著急。
可盲流子們卻都唯恐“將軍”乾涉,有點急眼了。
特彆是剛才最先提出也要買表的倆人,都迫不及待叫起來了。
一個主動給寧衛民開條件。
“我們多給你銅還不行嗎?多給你五斤,不,六斤……”
另一個則央求“將軍”。
“大哥,我們哪兒能跟你比啊?也沒說要占這小子便宜啊。你彆聽他瞎咋呼……”
說著就打開了寧衛民剛給買來的“北海”牌香煙,塞給了“將軍”一盒整的。
就這樣,寧衛民耍了一個小小的花活,就把所有人擺弄得滴流亂轉啊。
“將軍”非但未曾阻止此事,反而主動替雙方調解起來。
表的價錢卻因為盲流子們急不可耐的心氣兒,由此給抬上去了。
所以寧衛民是得償所願。
這天回去的時候,不算自己的產出,他帶走了足足五十斤挑好的紫銅。
不用細算,也知道,今兒這筆生意肯定比昨天掙得還多。
而這還隻是一塊表呢。
後麵排隊等著的,那還十好幾位呢。
於是哪怕還得再度麵對售票員和乘客們的白眼,寧衛民也一點不在乎了。
甚至在公共汽車上,一想到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每天都能掙出一百塊來。
而這每天的一百塊,還都能轉化成整版的猴票兒。
他心裡就跟喝了酒一樣的爽啊。
撿破爛的怎麼了?
千條江河歸大海,能掙著錢就行。
勞動的形式頂個屁用啊,關鍵還得看勞動的價值!
嘿,就憑咱,不費吹灰之力,倒騰點廢銅爛鐵的,一天就能掙出平常人好幾個月的工資。
誰瞧不起誰啊?
要真是連買的猴票都算上,我這一天等於掙的是未來的兩千來萬!
嗨,說起來簡直就是傳奇,連我都崇拜我自己個兒啊!
得意忘形的寧衛民,樂顛顛的哼著小調一路歸去。
一下了車,由於急不可耐想要回家,迫切想把今天再度告捷的好事告訴師父。
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他竟然連歇都沒歇氣,直接就把銅背進了廢品站去。
賣完了銅,他掉頭就奔了信托商店。
這次是花了七十元整買了一塊珍珠牌的舊手表。
然後照方抓藥,送進了“晨鐘”,去讓鐘表師傅幫忙翻新。
緊跟著,就是去郵局買郵票。
但到此為止,就和昨天有點不一樣了。
因為寧衛民沒再買什麼吃喝的東西,反倒是趁著手表翻新的這段時間,直接回了家。
不為彆的,就因為今兒多賣了二十塊,消費方式可以升級了。
他想請康術德一起下館子去,再好好慶祝慶祝。
那不用說,一見著康術德,寧衛民就是誇誇其談把當天的事兒一通吹啊。
等在香樟木的小箱子裡安置好買回來的郵票,他笑嘻嘻的說晚上不在家吃了,外頭吃去。
哪兒知挺好的事兒,康術德卻非搖頭說他燒包,教訓他好日子不能一頓就過了。
還挺擔心他大手大腳花錢止不住。
生怕他除了買猴票,再添上一個今日有酒今日醉的敗家毛病。
幸好寧衛民會哄人,趕緊發表聲明,才沒讓這事兒真的掃興。
“師父,下不為例行不行?這是我的一份心意,就為補一個正式點的拜師宴啊。”
“昨天那頓,真有點慘。要是用豬頭肉和老白乾就把您打發了,那我以後一想起來就臊得慌啊。最起碼,也得請您吃頓烤鴨呀。”
“哎,我都想好了,等飽喝足了,咱倆也彆著急回來,我再帶您泡個澡去,等泡舒坦了。咱爺倆再泡壺茶,一起聊聊過去的事兒。”
“至於明天,咱再照著原樣過,行不行?您放心,一頓飯而已,我變不成紈絝……”
如此,康術德一琢磨,名店的手藝確實饞人,自己也真的想洗澡了。
也就不再堅持了。
“算了,難得你小子有這份心,今兒就給你個麵子吧。圖個吉利,‘聚德全’嘛。咱爺兒倆聚在一起是緣分。”
寧衛民樂了。
“是嘞,師父,那我頭前帶路,咱走著。”
這就叫,烤鴨啊,我為你朝思暮想,今日如願遂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