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是狐狸,互相就不演聊齋了,一手錢一手貨,又是一百六十八入手。
寧衛民自己拿了八十,又額外照顧了張士慧一次,給了他八十八。
而至此為止,還沒出二十天呢,三宗生意玩兒似的做了下來,張士慧欠下的外債已經還清了。
至此為止,他是終於能夠鬆上一口氣了。
這年頭兒,人就是這樣的,寅吃卯糧的事兒,沒人願意乾。
再窮,不欠債也活得心安理得。
為此,張士慧是專門請了寧衛民在新僑飯店的“三寶樂”搓了一頓兒啊。
背後裡,他也徹底跟劉煒敬交代了自己努力的新方向,更沒少擺寧衛民的好兒。
女人嘛,最在乎的幾乎都是未來的穩定,劉煒敬對這件事的看法倒是狠簡單的。
她覺得隻要張士慧不賠錢,又沒風險,不用跑南方去玩兒命,就心滿意足了。
能不能掙錢真不太在乎,哪兒還會有不滿意的。
結果就是因為這種間接產生的信任和好感,反倒讓她也不知不覺成了一個編外業務員。
平時不但心照不宣的周全寧衛民和張士慧的小動作,主動幫他們打掩護。
而且還非常意外的在本月月底,幫寧衛民和張士慧又接了一個大單。
敢情那天是寧衛民休息,張士慧夜班,劉煒敬上早班。
中午輪換著吃飯的時候,有兩個青海礦山上的客人要退房回青海。
劉煒敬默默的給他們辦手續,因為需要等前台會計吃飯回來,才能退押金。
那兩個客人就抽著煙聊起天兒來,互相頗為沮喪的嘮叨起這幾天在京城的遭遇。
大概意思就是說這趟京城什麼都辦好了,偏偏美中不足。
答應幫礦上兩個頭頭代購的兩台彩電買不到。
也不知道回去會不會讓頭頭們不高興。
結果劉煒敬心裡一跳,躊躇了半天,看前台還沒有其他人,覺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便鼓足了勇氣,臉紅心跳地開口問了一句。
“你們……你們真要彩電嗎?要是真想要,我可以幫你們問問……”
好嘛,一聽這話,那倆青海人差點沒蹦躂起來,馬上連聲問究竟。
什麼尺寸,什麼牌子,什麼價格……
可劉煒敬不比張士慧,她還欠著底氣呢,尤其是彩電這麼大的事兒。
她可不敢輕易給許諾,隻說儘力試試,幫他們聯係能搞到的人。
這下那倆青海人可就為難了,因為退房是要趕火車去啊。
總之,他們想了想,也隻說能擠出四十分鐘要準信兒。
這下劉煒敬可就著急了,趕緊打電話找人。
可張士慧關鍵時刻居然掉了鏈子。
他沒在家睡覺,也不知跑哪兒去了,公用電話回複找不著人。
還好寧衛民倒是在家,從球子媽傳呼的電話裡知道了這件事,立刻就為了這大活兒,火急火燎奔赴過來。
結果和這兩位青海人和一碰頭,事兒就談成了。
兩千五一台的價錢,日本原裝彩電,兩天後交貨,現款付清。
寧衛民為了表示誠意,甚至自己把這兩天房錢給青海人掏了。
青海人,當然房也不著急退了,臨時決定再等兩天。
就這一嘴吃得呀,簡直肥透了。
當張士慧知道這消息,趕過來都美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就知道笑了。
嘴裡不停,連誇自己女朋友是個福星。
丁點兒怨言都沒有,就按劉煒敬和寧衛民的吩咐,替兩個青海人退火車票去了。
隻是辦這事兒,金額太大,寧衛民手裡的資金也有點不夠了。
還好能靠大家一起湊,他把張士慧手裡的現金都要了過來,又跟康術德臨時拆兌了一筆。
才把這事兒辦妥了。
而這一次,他還依然堅持了“仗義”的行事作風。
算完賬後的兩千元的利潤,他堅持按人頭分配,硬是給了張士慧和劉煒敬六成五一千三,自己隻拿了七百。
這一下子,就讓張士慧和劉煒敬直接終止了打饑荒的日子,扭虧為盈,步入小康了。
因此,連劉煒敬也是對他的大方,發自真心的佩服和感動了。
這小兩口便主動邀請寧衛民找一天去張士慧家裡做客。
當天,不但由劉煒敬親自準備豐盛的酒菜來招待。
並且倆人還在席間一起頻繁的敬酒,感謝寧衛民對他們的幫助。
弄得寧衛民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因為這無疑代表著他在小兩口的心裡已經成了可以登堂入室的真正朋友
要知道,對京城人而言,請到家中喝酒,還是請到飯館去喝酒,是有很大區彆的。
家是最私密的地方。
請到家裡來喝酒,喝醉了就睡在這兒。
那是對朋友的親熱,以及信任程度的一道關鍵分水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