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無數的家庭、無數的人們都是像他們這樣。
心中充滿了闔家團圓的幸福,以及對明年生活會更好的期盼。
彆處且不說,就說隔壁的米家吧,此時一樣享受著一年裡最溫馨的一餐,也是最豐盛的一餐。
米嬸一邊笑吟吟的往桌兒上端著菜,一邊嘴裡還在嘮叨著自己閨女。
“你們這倆孩子,可真夠能省事的。下午就讓你們幫著洗洗家裡的塑料花,好家夥,你們倒把任務交給洗衣機了。”
米曉冉已經是大姑娘了,沉得住氣。
隻低頭幫著分碗筷,沒說話。
但年齡尚小的米曉卉卻立馬叫起屈來。
兩隻小羊角辮一甩,從凳子上差點蹦躂起來。
“媽,瞧您,大過年的還數落人。洗乾淨不就完了?”
“乾淨?是乾淨。可費水、費電、費機器啊,咱那洗衣機二百多,就讓你們乾這個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連米師傅都看不過眼了。
“我說你這轉變也太大了。剛弄回來這玩意的時候,你那叫一不情願,老想退了去,沒少數落咱大閨女,說花冤枉錢。怎麼?現在用著好了,連碰都碰不得了?你彆忘了,這錢還得靠咱大閨女還呢。曉冉冤不冤啊,這是兩頭落不是啊……”
“嗨,我不是怕鼓搗壞了嘛。”
米師傅的秉公直言讓米嬸兒有點不好意思了,趕緊找補幾句。
“還彆說,這事兒曉冉辦得確實有魄力,原本啊,我這冬天就怵頭這洗洗涮涮了。曉冉啊,好閨女,媽真是不白疼你一場。要不洗衣機的錢媽出吧。你的工資你自己好好存起來……”
母親真是難得在錢上大方一回,米曉冉忍不住被逗樂了。
“媽啊,不用了,我都工作了,也該給家裡坐坐貢獻了。你的錢,還是先攢著,等攢夠了買彩電吧。您可千萬彆著急買黑白的,那才叫花冤枉錢呢……”
這話一說,招得米師傅又忍不住參與進來了,再次反對。
“還彩電?黑白的我都不同意買。那電視又什麼可看的啊?又小又不清楚,哪兒有電影好啊。尤其那電視劇,一集又一集,還不一氣兒放完了,跟羊拉屎似的。”
但這一次,他的話可不管用了,家裡的仨女性全不理會他這茬兒,反而都嘟起嘴來。
“沒你的事兒,喝你的酒吧。”
米嬸兒甚至把酒瓶一遞給他,就又轉頭跟米曉冉合計上了。
“哎,閨女,我可聽說彩電不好買,而且貴老鼻子去了。得兩千多呢,價錢能頂四個黑白的。那是咱小老百姓享受得起的嗎?再說了,咱才掙幾個啊,勒緊褲腰帶也得猴年馬月才能攢夠數兒啊?”
米曉冉沒來得及開口,米曉卉又插了一嘴。
“您可真沒誌氣,要我說,咱寧吃仙桃一口,也不吃爛杏兒一筐。衛民哥也說了,科學技術都是向前發展的,新的肯定淘汰舊的。您要真犯摳兒,圖便宜。買回台黑白的來,用不了兩年,興許就成破爛了。到時候彆人都看帶色的,您還好意思看黑白,土鱉不土鱉……”
米嬸兒那還能高興?當即虎了臉。
“哎,你個小白眼兒狼,這是說你媽呢!這還沒喂飽你呢,你就造反了!再蹬鼻子上臉,我讓你連爛杏兒也沒的吃!”
米曉冉怕媽真動氣,趕緊相勸。
“哎呀,媽,大過年的,您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她一小丫頭片子,不過嘴快點罷了,純屬無心之語。”
“況且她的話也不是全沒有道理。不信您就看那話匣子,過去的什麼樣?又大又笨,現在這才幾年,都成小半導體了。”
“還有那放磁帶的錄音機,前年出‘板磚兒’那會兒,聽說王府井百貨大樓排出二裡地的人來搶購。現在可沒人要了吧?都講究四喇叭的收錄機,還得日本三洋的,這差哪兒去了?”
米嬸兒這一聽,就跟醍醐灌頂似的,倒抽一口涼氣。
“說的是啊,這變得也太快了。那……那要依著你說,咱要買……就得買彩色的?”
“嗯,而且還得買十八寸的。”
米曉冉堅定的點頭,跟著又笑了。
“不過您也甭太擔心錢的事兒。因為衛民就有門路能買到便宜彩電。原裝進口,還比商店裡便宜好幾百呢,咱找他就行……”
“喲,他還有這本事?能便宜好幾百?那敢情好……”
米嬸兒登時露出驚喜的神色。
可後一秒,又不禁變得狐疑了。
“不是,曉冉,你和衛民這到底算怎麼回事啊?他的事兒你這麼清楚?跟媽說句實話,你們真的……”
這下,米曉冉臉現紅暈了,立刻嗔怪道。
“哎呀,您怎麼又來了?問多少遍了?還有完沒完?沒有沒有,我們什麼事兒都沒有。不就是鄰居和同事嘛,正常接觸都不行了?”
米嬸兒被堵了嘴,但對已經能頂門立戶的大閨女,她卻是個好脾氣的。
不但沒生氣,沒多久就又借著給米曉冉加菜,小心翼翼的相詢。
“要不一會吃過了飯,你和曉卉去給隔壁送點年糕去?你也好幫媽問詳細點,看看衛民買彩電,到底能比商店便宜多少?我也好心裡有個底……”
與此同時,寧衛民和康術德小屋兒的另一邊鄰居的邊家,也在大擺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