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對方遞過來錢,張士慧一送過去表的檔口,冷不防旁邊一間客房的門打開了。
結果張士慧和這個客戶整個錢物交接的過程,甚至可能連剛才在樓道裡說的話。
都被推門出來的這個人儘收了眼底,儘入了耳中。
偏偏這個人還不是一般人,既不是旅館的住店客人,也不是客房部的職工。
而是工會宣傳組的“筆杆子”喬萬林。
也就是才剛剛為榮登榮譽榜的張士慧和寧衛民寫過宣傳稿,替他們鼓吹過一番的宣傳組乾事。
說白了,這就等於被人抓奸抓了個先行,直接給按在床上一樣啊。
而且人家不大不小還是個能上達天聽,天天圍著最高領導們轉的主兒。
於是一霎那,張士慧的腦子就混亂了,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反過來,倒是喬萬林,或許因為年長幾歲,表現得遠要比張士慧自然許多。
推門出來後,儘管喬萬林同樣為自己看到的一幕吃了一驚。
不過他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狀態。
他什麼都沒做,隻是慢慢踱著步子走了過來,非常溫和地和張士慧打了個招呼。
“小張,忙著哪?”
張士慧則難以避免地露出了相當尷尬的笑容。
但喬萬林就像毫無察覺一樣地點點頭。
然後相當鎮靜地又說。?
“那你繼續忙吧。我是來客房看看,馬上回去還得寫一篇有關客房部改進工作的稿件呢。”
就這樣,喬萬林全過程都是極為和氣地笑著,非常客氣的語氣,然後竟然走開了。
但即便如此,他這樣的舉動卻仍舊把張士慧嚇出了滿身冷汗。
當強做鎮定和客戶告辭的時候,張士慧臉色都白了,更是頭暈腦脹。
他的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了。
這喬萬林恐怕就是寧衛民說得那最難對付的第三種人啊。
閃著光亮的近視眼鏡片後麵,永遠藏著讓人琢磨不透的目光。
這人太沉得住氣了,根本看不出他想的是什麼。
必須趕緊趕緊去找寧衛民,一起商量個辦法才好。
否則萬一這事兒要是被捅出去了,就都完蛋啦!
但讓張士慧再度大大出意料之外的是,寧衛民知道始末究竟之後。
居然沒怎麼當回事。
隻拍了拍他的肩膀,竟然相當鎮靜地說。
“喬萬林這麼做,分明是表明了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這件事,既然他當時沒聲張開,就不會有什麼大事情!你放心吧!”
這當然讓張士慧非常驚訝,他想不明白,寧衛民為什麼這麼篤定。
他認為這樣的自信未免過頭了。
於是又強自爭辯。
“那要萬一呢?萬一你判斷錯了又怎麼辦?難道我們就聽天由命嗎?把希望都單純地寄托在那喬萬林發善心上。到時候,我們也許就連工作都保不住了……”
但更沒有想到,寧衛民隨後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當然不會打無把握之仗,不瞞你說,自從見過這個人,我就一直在收集他的信息。”
“而據我所知,這個喬萬林不比尋常,他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宣傳組乾事那麼簡單。”
“他這個人挺有意思的。筆杆上本身就有點水平,總是能夠清楚地判斷出在什麼時候、為哪個領導、寫什麼內容、怎麼樣寫,等等這些敏感的問題。”
“至於他的前程保障除了他的這支筆。他還是咱們單位政工組組長的親外甥呢。這件事兒,咱們單位都沒幾個人知道。”
“所以你放心,這樣的人最懂得行事的分寸。而且這次,我不會什麼都不做的,我們倆要請他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