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到了戀愛年齡的少女情懷,是最敏感,最容易被觸動的。
往往隻是個莫名其妙的原因,就能讓一個男人深入地占據一個少女的內心,成為讓她終生難忘的初戀對象。
所以同樣的除夕夜,還有一個人也想起了寧衛民。
那就是放了寒假從印刷學院返校,在家過年的藍嵐。
吃過年夜飯後,藍嵐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都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上的春晚。
她卻一個人偷偷躲進了自己的房間去看書。
不過書雖然捧在手裡,可眼前的字跡卻幾乎是模糊的,她的心思壓根就沒在書上。
在這一晚,任何的書,都已經不能夠排遣她那難以驅散,總是糾結於心頭的寂寞。
忘記是在學校聽哪個老師說過的了,反正藍嵐挺認可這麼一句話。
“寂寞之所以產生,就是因為人的心中某種不能如願的渴望,躁動下所產生的結果。”
那麼她未能如願的渴望,又是什麼呢?
是她希望母親能再像自己兒時那樣,經常給予她寬愛溫暖的撫摸與擁抱?
還是渴望學習成績優秀一些,以此來換得父親的欣慰與誇獎?
又或是她想得到一台便攜式的小型收錄機,以便能在大學宿舍裡方便地享受音樂的樂趣?
不,其實她最想要的還是見一見那個人。
雖然一想到寧衛民已經心有所屬,她心尖就禁不住發抖,疼得發顫。
明明她自己也清楚,寧衛民既然已經有了良配,就應該把他徹底忘掉才對。
可說來也奇怪,她越不願意想起,還偏偏就總是想起寧衛民。
尤其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就沒法兒不想,根本沒法兒不想。
哪怕把寧衛民送她的那幅《蘭花圖》鎖進了櫃子,隔絕了睹物思人的可能,也完全沒用。
在學校的時候,可能還好些。
畢竟有同宿舍的女生說話,有學習和日常雜事可以分神,
但一放假,回到了家裡,她就宛如犯了魔怔一樣,心頭總是會想起他們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
想起在他們初次相見的那輛人擠人的公共汽車上,寧衛民是怎樣替她解圍的。
想起她在南台基廠的廢品站裡穿著工作服與寧衛民意外相遇的緣分。
還有那些他們所共同度過的,分外輕鬆的,異常美好的閒適時光。
甚至她難以避免的要拿寧衛民和自己身邊的那些大獻殷勤的男同學相比。
而且答案永遠隻有一個,就是沒有人能像寧衛民那樣幽默,有見識,有內涵,知情達意,通曉生活的樂趣……
要不然……要不然,就給他寫封信?
用一般朋友問候的口吻,淡淡的,告訴他自己的近況……
每天在校園裡的生活,然後……然後呢?
哎!難道我是在為去和他重新見麵找理由嗎?
藍嵐心下一驚,這並不是我的本意啊!
人家既然已經確定戀人的關係了,旁人無法涉足的。
誰要想強行插足,那叫不道德,是要被千夫所指,遭受眾人唾棄的。
藍嵐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這才明白自己的情感已經走到了非常危險的邊緣。
她使勁兒地搖了搖頭,好象要甩掉所有這些可怕的想法。
不,不能去這樣想,這恰恰是降低自己人格的表現。
她的自尊心,她的道德觀,她的家庭,都不允許她生出那麼一點點不應該的念頭來。
更何況寧衛民的女朋友還是個時裝模特,那個姓米的姑娘說過的,又漂亮又時髦。
我……我又怎麼比得過?
藍嵐扔掉書,抬起手腕,表的指針已指向八點半了。
她煩躁地站起,有點不知所措了。
這可真夠氣人的,怎麼才能忘記他呢?怎麼才能把他的痕跡從心裡徹底抹掉?
都說時間能夠讓人忘記一切,如果……如果這個規律對我是無效的呢?我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