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寧衛民免不了在心裡嘀咕喬萬林的不是。
可沒過幾天,他就把這件事徹底扔在腦後邊了。
不為彆的,既是因為時間進入6月,有今年新下來的水蔓瓜,很及時的給這小子敗了火。
(注:水蔓瓜,北京最早頂節上市的西瓜都是水澆地所出之瓜,稱為“水蔓瓜”。雖然早熟,但甜頭不足。)
也是因為在兒童節過後,天壇北門87號像北神廚一樣,同樣開始破土動工了。
眼瞅著開工頭幾天,喬萬林天天泡在工地上協調人手,汗流浹背地規範地下室的位置和範圍,著實辛苦。
寧衛民多少產生了點惺惺相惜的感動。
就衝這個,他也覺得喬萬林差不多能功過相抵了。
而且隨後差不多整整一個月,喬萬林又帶著他幾乎跑遍了區裡的工藝品廠。
親自為他介紹關係,去跟各工廠的負責人協商製作合資飯莊的各種適用之物。
為此,他就越發承情,覺得喬萬林夠意思,是個難得的好幫手。
怎麼就這麼巧啊!
從小廚房鑽出來,居然正撞見了提前退席的羅大嬸兒和玉娟嫂子。
點令寧衛民和米曉冉都始料不及。
我們的社會,對於男女交往可是一向比較敏感的。
雖說眼下有些風氣鬆動了,但還是沒改變眾口鑠金,舌頭根子底下埋死人的本質。
所以後果也是他們難以承受的。
米曉冉幾乎是現場被臊走了,寧衛民也有跳進黃河洗不清之感。
倆人無不為此尷尬至極,懊惱不已。
關鍵是冤啊!
因為他們真是清白的,連半點兒女私情沒有。
之所以會在羅家的小廚房裡進行密會,可不是談情說愛。
那主要是因為寧衛民成功打發走了那位“實地考察”的,把五塊錢拿到手之後。
因為他們真是清白的,連半點兒女私情沒有。
之所以會在羅家的小廚房裡進行密會,可不是談情說愛。
那主要是因為寧衛民成功打發走了那位“實地考察”的,把五塊錢拿到手之後。
看到米曉冉驚奇無比的神色,又靈機一動,想要拉米曉冉入夥兒。
他覺得既然這姑娘知道了,那為了保密,為了方便,倒不如乾脆就把收信地址改到重文門旅館去的好。
如果讓米曉冉來代收信件,實際上比求康術德幫忙還方便呢。
彆忘了,老爺子也是白班、夜班輪著上。
信件隔半個月就會有落在彆人手裡的時候,這哪兒行啊?
而且老爺子可是臨時工,說不準哪天就讓玉雕廠給辭了。
那連個“不”字兒都說不出來,就得卷鋪蓋走人。
反過來,米曉冉就不一樣了,她不但是重文門旅館正式職工,每天還都是長期固定的早班。
郵差基本是上午九點和下午三點來旅館,這兩趟她都夠得上。
茲要她願意,是不會有人跟她搶跑腿兒的活的。
她來辦這事兒,幾乎算得上萬無一失啊。
但讓寧衛民完全沒想到的是,這年頭的人,可是忒有點死心眼了。
普遍都講究幫忙就是幫忙,恥於言利。
米曉冉儘管答應了他的要求,卻堅決不肯收半點報酬,非要純奉獻不可。
這讓寧衛民又如何過意的去呢?
自然就要反複做思想工作。
開始他還誤會米曉冉嫌少,後來就把每封信的提成從五毛增加到一塊錢。
沒想到把米曉冉給惹惱了,人家也不想再說什麼了,直接推門一溜煙跑掉。
哪成想啊,這出去的也忒不是時候了……
瞧這事兒鬨得吧!
這就好比請人吃飯,碰上個黑心的臟館子,給人吃進醫院去了。
好比送人條褲子,騙遇著假冒偽劣,人家剛穿著出門就開襠了。
好比送人一隻寵物狗,突然發作狂犬病,反而把人家給咬了。
馬屁拍在馬腿上的結果,實在再悲催不過了。
本來是你好我也好的事兒,弄不好就能反目成仇。
唉!倒黴嘛!真是要親命了!
寧衛民現在彆的不怕啊,就怕米曉冉臉皮兒薄,因為這事徹底記恨上了他。
要是小姑奶奶一使性子,把已經說好的事兒再變了,那才叫真正的壞菜了呢。
總之,為了防止事情往最壞處去,寧衛民沒有什麼彆的辦法,也隻好以滿腔熱情和誠意,來試圖道歉挽救了。
隻是可惜啊,就像要劃清界限似的,米曉冉開始拚命的躲著他走了。
國慶節之後兩天,無論院裡院外,單位家裡,寧衛民在上趕著說話。
這姑娘都是不言聲,低著頭逃似的避讓。
寧衛民還想過借“賄賂”米曉卉來傳話,可一樣是沒成功,甚至就連這小丫頭也給得罪了。
米曉卉很不高興的回複,說自己挨了姐姐一通呲兒,以後再不敢吃寧衛民的雪糕了。
合著壓根就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啊。
誰說抬手不打笑臉人啊?
寧衛民那顆滾燙滾燙的心,就被米曉冉的冷淡給撅得“哢吧哢吧”的。
不用說,屢屢碰壁,讓他是真發愁了。
照這樣下去,他想挪地址的事兒恐怕還真有要黃的苗頭。
更關鍵是他沒時間等,他也明白這種事兒需要時間,最好等米曉冉心情平複再說。
可問題是雜誌最多再有兩天要去印刷了,他要不跟米曉冉真正說死嘍,工作也沒法展開啊,這期可又錯過去了。
還好,他最後又想出了一個轍來——打電話。
這年頭人們是沒有手機,可有座機啊。
雖說整個京城的電話普及率並不高,隻有百分之四而已。
可幾乎每兩三條胡同,就有一台公用電話。
隻要把電話打過來,人家管叫。
不得不說,寧衛民這個“決定”實在是太正確了
因為電話往往意味著公事、要事和大事兒,米曉冉不可能不上鉤。
而且這種方式也很隱秘。
除了接電話的米曉冉,沒人知道是他打的,那不好意思和讓人誤會的顧慮,也就不存在了。
更何況米曉冉即使不願意給他麵子,總得給七分錢電話費麵子啊。
這時候的電話還是雙向收費的,跑次腿兒,還得額外收費三分錢呢。
既然人都來了,錢就得交。
不說兩句就掛,這不是胡同裡長大,勤儉持家的米曉冉乾得出來的事兒。
果不其然,寧衛民終於成功和米曉冉通上了話。
“喂,您……是哪裡……”
電話中,米曉冉的聲音很緊張,充滿了遊疑不定。
可見這通電話是有威懾力的。
“是我呀,寧衛民……”
“啊?怎麼是你?”
米曉冉一下叫了起來,被愚弄的感受讓她十分火大。
“好啊,你……你搞什麼鬼呢?在耍什麼陰謀詭計?你怎麼就跟個特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