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托了“張大勺”的福!
寧衛民受其指點,先後到手的高湯粉和老麵,樣樣都很神奇。
對於餐飲行業而言,無不是保證能賺錢的利器啊。
這無疑進一步加強了寧衛民對“張大勺”另外兩個許諾的期待感。
認為“張大勺”所編纂出的菜單也必定不俗,為自己介紹的人也必定非凡。
不得不說,寧衛民這種直覺是相當正確的。
數天之後,當周末再度到來。“張大勺”交給他的菜單果然不負所望。
又讓寧衛民長了見識,收獲了一份大大的驚喜。
說到這份菜單的亮眼之處,獨具優勢的地方,主要集中於三點。
首先“張大勺”這份菜單啊,並不像北海仿膳又或是聽鸝館那樣。
淨撿好聽名字叫,專選華貴的菜色來,以山珍海味入席為美。
唯恐宴席和菜名沒氣勢,不吉祥。
老爺子的這份菜單幾乎就是按照食材叫本名。
所以口味和原料基本可辨,看著相當樸實。
不過,倒是有許多的菜色應該都是新鮮玩意。
是寧衛民不曾了解的,看著挺新鮮。
其次,老爺子定的菜單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按著春夏秋冬四時節氣來更換的。
到了什麼季節,應該吃什麼東西,葷素搭配,膳食互補。
這既有利於人的胃口,也有利於人的健康,那是相當的科學。
怎麼就這麼巧啊!
從小廚房鑽出來,居然正撞見了提前退席的羅大嬸兒和玉娟嫂子。
點令寧衛民和米曉冉都始料不及。
我們的社會,對於男女交往可是一向比較敏感的。
雖說眼下有些風氣鬆動了,但還是沒改變眾口鑠金,舌頭根子底下埋死人的本質。
所以後果也是他們難以承受的。
米曉冉幾乎是現場被臊走了,寧衛民也有跳進黃河洗不清之感。
倆人無不為此尷尬至極,懊惱不已。
關鍵是冤啊!
看到米曉冉驚奇無比的神色,又靈機一動,想要拉米曉冉入夥兒。
他覺得既然這姑娘知道了,那為了保密,為了方便,倒不如乾脆就把收信地址改到重文門旅館去的好。
如果讓米曉冉來代收信件,實際上比求康術德幫忙還方便呢。
彆忘了,老爺子也是白班、夜班輪著上。
信件隔半個月就會有落在彆人手裡的時候,這哪兒行啊?
而且老爺子可是臨時工,說不準哪天就讓玉雕廠給辭了。
那連個“不”字兒都說不出來,就得卷鋪蓋走人。
反過來,米曉冉就不一樣了,她不但是重文門旅館正式職工,每天還都是長期固定的早班。
郵差基本是上午九點和下午三點來旅館,這兩趟她都夠得上。
茲要她願意,是不會有人跟她搶跑腿兒的活的。
她來辦這事兒,幾乎算得上萬無一失啊。
但讓寧衛民完全沒想到的是,這年頭的人,可是忒有點死心眼了。
普遍都講究幫忙就是幫忙,恥於言利。
米曉冉儘管答應了他的要求,卻堅決不肯收半點報酬,非要純奉獻不可。
這讓寧衛民又如何過意的去呢?
自然就要反複做思想工作。
開始他還誤會米曉冉嫌少,後來就把每封信的提成從五毛增加到一塊錢。
沒想到把米曉冉給惹惱了,人家也不想再說什麼了,直接推門一溜煙跑掉。
哪成想啊,這出去的也忒不是時候了……
瞧這事兒鬨得吧!
這就好比請人吃飯,碰上個黑心的臟館子,給人吃進醫院去了。
好比送人條褲子,騙遇著假冒偽劣,人家剛穿著出門就開襠了。
好比送人一隻寵物狗,突然發作狂犬病,反而把人家給咬了。
馬屁拍在馬腿上的結果,實在再悲催不過了。
本來是你好我也好的事兒,弄不好就能反目成仇。
唉!倒黴嘛!真是要親命了!
寧衛民現在彆的不怕啊,就怕米曉冉臉皮兒薄,因為這事徹底記恨上了他。
要是小姑奶奶一使性子,把已經說好的事兒再變了,那才叫真正的壞菜了呢。
總之,為了防止事情往最壞處去,寧衛民沒有什麼彆的辦法,也隻好以滿腔熱情和誠意,來試圖道歉挽救了。
隻是可惜啊,就像要劃清界限似的,米曉冉開始拚命的躲著他走了。
國慶節之後兩天,無論院裡院外,單位家裡,寧衛民在上趕著說話。
這姑娘都是不言聲,低著頭逃似的避讓。
寧衛民還想過借“賄賂”米曉卉來傳話,可一樣是沒成功,甚至就連這小丫頭也給得罪了。
米曉卉很不高興的回複,說自己挨了姐姐一通呲兒,以後再不敢吃寧衛民的雪糕了。
合著壓根就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啊。
誰說抬手不打笑臉人啊?
寧衛民那顆滾燙滾燙的心,就被米曉冉的冷淡給撅得“哢吧哢吧”的。
不用說,屢屢碰壁,讓他是真發愁了。
照這樣下去,他想挪地址的事兒恐怕還真有要黃的苗頭。
更關鍵是他沒時間等,他也明白這種事兒需要時間,最好等米曉冉心情平複再說。
可問題是雜誌最多再有兩天要去印刷了,他要不跟米曉冉真正說死嘍,工作也沒法展開啊,這期可又錯過去了。
還好,他最後又想出了一個轍來——打電話。
這年頭人們是沒有手機,可有座機啊。
雖說整個京城的電話普及率並不高,隻有百分之四而已。
可幾乎每兩三條胡同,就有一台公用電話。
隻要把電話打過來,人家管叫。
不得不說,寧衛民這個“決定”實在是太正確了
因為電話往往意味著公事、要事和大事兒,米曉冉不可能不上鉤。
而且這種方式也很隱秘。
除了接電話的米曉冉,沒人知道是他打的,那不好意思和讓人誤會的顧慮,也就不存在了。
更何況米曉冉即使不願意給他麵子,總得給七分錢電話費麵子啊。
這時候的電話還是雙向收費的,跑次腿兒,還得額外收費三分錢呢。
既然人都來了,錢就得交。
不說兩句就掛,這不是胡同裡長大,勤儉持家的米曉冉乾得出來的事兒。
果不其然,寧衛民終於成功和米曉冉通上了話。
“喂,您……是哪裡……”
電話中,米曉冉的聲音很緊張,充滿了遊疑不定。
可見這通電話是有威懾力的。
“是我呀,寧衛民……”
“啊?怎麼是你?”
米曉冉一下叫了起來,被愚弄的感受讓她十分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