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衛民沒想到,江惠竟然帶他去了前三門小區。
隻不過李仲住的地方與曲笑家是一東一西。
這小子家離玄武門比較近,而曲笑家位置在重文門附近。
還有就是李仲家的樓,是在小區靠裡的十二層高塔樓。
他住第十層的兩居室。
而曲笑家的樓是臨大街的九層高板兒樓。
這一家三口住第二層的三居室。
至於什麼繞遠啦,那當然是不存在的。
前三門小區可是目前京城最核心的住宅區,連這兒都繞的話,就沒有不繞地方了。
寧衛民猜想,多半是江惠怕他臨時爽約不來,才會以此作為借口。
不過說實話,他倒樂見於此。
因為冬日不到六點天兒就黑了,這年頭的公共照明設施又實在差勁。
要是他自己來這邊,開車快是快。
可到了地方,辨識樓號門牌號,就很頭疼了。
根本就是黑黢黢一片,看不清,必須得靠嘴,勤打聽才行。
像這樣,能有個人帶路,那當然方便了。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個香噴噴的大美人兒呢。
開車的時候,寧衛民鼻子所聞到的,是江惠身上散發出的幽幽蕩蕩的香氣。
耳朵裡聽見的,是江惠對他駕駛技術和汽車性能的嘖嘖稱歎。
不得不說,人這一輩子哪,或許還就是行在運上。
真背起來的時候,往往禍不單行。
真要走好運了呢,也是一順百順。
這段兒時間,寧衛民的小日子就是這樣。
手頭兒上越是寬裕,掙錢越是痛快,好事就越往身上來。
似乎運氣這家夥是嫌貧愛富的勢利眼似的。
比如說吧,寧衛民剛開始倒騰手表的那幾天,恰逢一個周末。
下午兩點的時候,沒有休息日的他,一如既往的帶著一麻袋的銅去建國路要乘坐“大一路”往回趕。
發車時候,上車的人當然比工作日要多不少。
站他前麵是一個差不多和他同齡的姑娘,手裡拎著個書包。
沒想到偏偏就是這個姑娘,一下造成了車門堵塞了。
敢情這姑娘挺倒黴,也不知什麼時候遭賊了。
上車時才發現,原本放在書包裡的月票夾和錢怎麼都找不著了。
隨後找遍了全身,也僅僅摸出幾分錢來。
數了數,還差了兩分,不夠買票的。
而查票的售票員目睹這一切,卻無動於衷。
那是個刻薄的老娘們,大概還處於更年期,此時硬是要姑娘下車不可。
那不用多說,姑娘尷尬極了,簡直不知如何自處。
不下吧,白賴在車上沒道理。
可要下吧,也著實為難。
且不說路途遙遠,靠徒步走回去絕對夠受的。
就說這年頭,人們都不怎麼講公共秩序。
車底下的人為了急著上車,隻知道罵罵咧咧,推推搡搡往上頭擠。
根本沒人肯讓一讓。
她又怎麼從一堆人中擠下去啊?
而就在這當兒,還得說寧衛民,體現出了一個男人的仗義與擔當。
他主動遞給售票員兩毛,連他自己和姑娘的票一起買了,幫姑娘過了這一關。
當然,這不是寧衛民素質真有多高,或是憐香惜玉之情泛濫。
主要還是因為他與人方便就是於幾方便啊。
彆忘了,這小子的麻袋挺沉,他就排姑娘身後。
人家真要下車,他還得費勁挪開不是?
一毛錢的事兒而已,他不差這倆錢兒,乾嘛找這麻煩。
就這樣,由於寧衛民的乾預,售票員沒法再享受刁難人的樂趣了。
遞過票來的時候,老娘們便有點不滿的白了寧衛民一眼。
那意思似乎在說,“你一撿破爛的,還充什麼大頭啊?”
反過來,這姑娘自然感激備至,連聲對寧衛民說謝謝。
要說呢,按著寧衛民的本心,其實他真挺想借著這個機會,跟人家搭顧兩句的。
這姑娘小模樣還行,屬於要盤兒有盤兒,要條兒有條兒的。
要是能臭貧幾句,逗逗悶子,在這擁擠的汽車上也不失為一樂兒。
可寧衛民還當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