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這種趕驢上架之舉,是不會讓人開心的。
這些坐在主席台上的老師傅們,壓根就沒有個參加“歡送會”的心氣兒。
他們非但不覺得自己光榮,而且倍感屈辱和失落。
都覺得自己被當成用禿了的鉛筆頭,在以一種體麵的方式,被扔進了垃圾桶。
但讓他們更為痛心的是,廠領導這種隻以效益論英雄,片麵地追求生產規模,隻突出商品性的做法,注定會把京城料器這一工藝美術行業的未來,斷送掉。
事實上,蔣師傅在廠內最後的一次發言就倍顯尷尬。
儘管他在主席台上,心情激動的大談曆史上,“京作”就等於“精作”的美名。
講述京城料器當年是怎樣譽滿中外,引出“鬨洋莊”的轟動。
又曆數他們這些老職工,憑借精工巧做,實實在在的精神,為了廠子拿到了多少榮譽,又有多少的產品被國家美術館、博物館典藏。
以此來勸誡廠裡的職工對待工作,要乾一行敬一行。
做人得踏踏實實,容不得弄虛作假,更不能隻求效率,蘿卜快了不洗泥。
同時也引出他這些日子深思熟慮的一個想法——傳統手工藝其實是工業生產的基礎,哪怕生產效率低,也不能簡單一個“退”字了之。
反倒應該兼容並蓄,繼續“進”,才是惟一出路。
可結果呢,他的口感舌燥,聲嘶力竭,所闡述的工匠精神。
除了感動他身旁的幾位老師傅,就再無旁人了。
底下坐著的年輕職工們竊竊私語,偷偷發笑,認為他食古不化,擺老資格。
而他為日後廠裡或許將無法在推陳出新,無法再出精品的擔心,也絲毫不見引起重視。
廠領導不但個個打起了哈欠,充耳不聞。
甚至聽到他說出“愧對曆史,愧對廠裡三千父老”的話,很可能都為了他的“危言聳聽”,有點生氣和心生不滿了。
如若不然,最後的廠領導的褒獎發言應該不會隻有寥寥數語。
頒發榮譽證書和獎狀的環節也不會那麼糊弄事似的,就草草結束。
尤其是管生產的副廠長,最後居然還當眾對廠裡的職工發布了命令。
要求一些人儘快把老師傅們騰退的吹製車間馬上收拾出來。
這麼急茬的行事,完全可以當做是對蔣師傅的一種變相回擊,已經相當於變相打臉和攆人了。
總而言之,這場“歡送會”,彆說什麼歡樂的氣氛了,就連好聚好散都談不上。
會議一結束,廠領導們打頭,職工們尾隨,蜂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