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還管胡同誌一家怎麼想?能不拚命做勁嘛。
主編跟社長一彙報,很快報社的行政人員就調劑出一套簡易樓的兩居室,讓胡同誌一家挪窩。
隨後為這事兒,主編還親自出馬跟胡同誌的老婆談了一次。
談話中沒提房子,也沒提寧衛民一個字,隻點到為止。
主編聲稱報社打算提拔中青年乾部,現在到了最要緊的關鍵時候。
她這個下屬在基層乾部裡能力比較優秀,是自己很看好的,大有希望。
但報社領導最終會從綜合方麵考量,誰能為報社做出更多的貢獻,才會決定提拔誰。
所以希望胡同誌的老婆能夠把握機會,顯現出更多的擔當。
就這樣,這個棘手的問題通過公對公的層麵迎刃而解。
談話當天,姓胡的老婆就氣鼓鼓的回家,衝著自己丈夫大發雷霆,還下了通牒。
“甭廢話了,收拾東西,準備搬家吧!”
“不搬?那就離吧!反正我得要我的前途!”
“怪誰?怪你!太貪了你,整個一個《漁夫與金魚》!要聽我的,要個兩居室再拿兩千走人多好?現在可好,雞飛蛋打……”
沒轍,胡同誌再憋屈也隻能把房乖乖兒給騰出來,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是實在沒想到,寧衛民跟他玩明的,比跟他玩黑的,更狠!
這下,寧衛民當然劃算了。
等於他是用公款拔了一顆大釘子,自己蹦子兒沒掏啊!
但可惜現實還容不得他這個時候沾沾自喜,因為比姓胡的更麻煩的還有一家人呢。
那就是一進院,住四間倒座房的翟家。
這家人對寧衛民開出的動遷條件,更是不為所動。
無論給房還是給錢,翟家都興趣不大,表示不願意走。
哪怕寧衛民好不容易給他們弄到了同在一個樓裡的兩套單元房。
一個兩居室,一個一居室。
而且還給他們做好了精裝修,這家人也是照舊予以回絕。
不過也得說,這家人和貪婪成性的胡同誌還是有本質區彆的。
他們倒真不是要“黑”寧衛民,想咬他一口肥的。
其實翟家那兩個結了婚的兒子都對寧衛民裝修好的單元房,表示滿意和喜歡。
覺得房子布置洋氣,而且向陽,何況彼此今後往來還方便,比整日不見太陽的倒座房強多了。
可他們的爸爸不乾呢。
這位翟大爺啊,是頭幾年在景山公園退休的園丁。
老頭兒平生的愛好除了聽戲,喝點小酒,就是擺弄花草。
他住在這個近似於獨門小院的地方小二十年了,覺得種花種草特彆自由。
夏天還能在小院過道種點葫蘆,絲瓜什麼的。
何況人老了,也戀舊,實在舍不得熟悉的環境。
所以他是這麼跟寧衛民攤牌的。
“小夥子,你給我們準備那兩套房,看著是不錯,可中看不中用啊。你給我們弄的太好了,眼下舊東西進了新房子,總是不和諧。”
“彆的不說,我那些小雜間堆的東西能擺進去嗎?擺不進去就隻能扔了。好嘛,搬一回家,就等於著十回火。你這是逼我們家要徹底大換血呀。我們得搭進去多少錢?”
“再有,住樓房我也不習慣。你那兩套單元房哪兒有平房通透?出入哪兒有平房方便?住裡麵就跟鴿子關在籠子裡似的,讓人喘不過氣來。不怕你笑話,我蹲了六十多年坑了,就沒坐著拉過屎。你給我們的‘現代化’再好,可這一切都不是我需要的,不是我喜歡的,甚至讓我上不了廁所。我能樂意搬嗎?”
“咱可說明白了,不是我不講理啊。這房你買了,不想租了,可以。想收回房子,應該的。可按照國家的政策,你總得找個讓我樂意住的地方才行。”
“哎,咱這麼說吧,我也不要什麼單元房。茲要你給我這麼個類似的地方。有個能讓我擺弄花草的院子,有這麼幾間出入方便平房,二話不說我就走。房子沒這兒的好,買東西沒這兒方便,都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