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擺在正廳明堂裡的《百花戳燈》,視覺上帶給人們極大的震撼力。
高達兩米的燈頭是一隻用紅木雕成的大花籃,整個花籃雕刻著盛開的玉蘭、菊花、梅花、海棠等各種花卉。
燈上鑲以彩繪的玻璃畫屏,花籃上還安裝著六隻高高翹起的小玉蘭燈。
燈柱部分浮雕傳統圖案,下端鏤雕四隻戲繡球的獅子,而獅子的利爪組成了戳燈的底座。
所有燈光亮起之後,璀璨奪目,精巧絕倫。
不愧為宮燈名匠“球燈韓”的徒弟所造,京城美術紅燈廠最後一件鎮廠之寶。
如今滿京城去找找,恐怕除了北神廚的宴會廳,再沒有另一家,有這樣氣派、具有藝術美感的傳統大型花燈了。
即便是想再花大價錢去買,都無人做得出了,因為老藝人們都離開廠子了嘛。
也就是寧衛民徹底救活了一個廠子,宮燈廠才肯以兩萬元的價格割愛給他啊。
完全可以說,這是當世的絕品了。
當然,考慮到花燈體積需要的空間,以及格調搭配問題。
恐怕這玩意也隻有擺在這裡,才是那麼回事。
什麼叫天作之合?
這就是!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百花戳燈》的前麵,寧衛民居然一身西裝,親自站在這裡迎客。
他所接待每一個人都充滿熱情和禮貌。
雖然不能說是一視同仁,卻也絕不怠慢。
不得不說,其實每個人都對自己的身份高低有個自覺的判斷。
寧衛民如果對地位比較低的人太客氣,反而透著假,會讓人誠惶誠恐。
反過來如果地位較高的人沒受到更高的待遇,發現寧衛民對其與普通人沒有區彆,也不會高興的。
真想讓人人滿意,就必須見人下菜碟,恰如其分的拿捏住其中的尺度才行。
所以從這方麵來講,寧衛民簡直就是個會用嘴變魔術的人。
無論多麼平常的事情,經他巧舌如簧地那麼一講,就變得有聲有色起來。
往往他隻需寥寥數語的寒暄,再加上一個表示關係距離的動作。
或微笑,或握手,或點頭,或彎腰,或擁抱,或拍肩……
他就能讓任何來客如沫春風,高高興興的去入座。
這就是他的能耐,他的本事。
甚至為此,幾乎所有人在入座之後,首先都要議論一番寧衛民如何如何有風度。
不認識他人要聽見這些話,很可能就把寧衛民本人當做什麼深受人民群眾喜歡的明星大腕兒呢。
“哎呀!總算來了!你們兩位可都是貴客。”
寧衛民對於年京和江惠的開場白也是這樣的。
一見麵,他主動就把手伸過來和年京握手,同時也衝著江惠微笑。
“說實話,今天你們兩位能一起來,我特彆高興。看來我們彼此間是不存在什麼隔閡了,也不至於再因為彆人而生分、誤會,再相互尷尬下去。對嗎?”
話裡的潛台詞,江惠一下就聽懂了。
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隨即點點頭。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謝謝你,邀請我們。”
“哪兒的話?年科長才是幫了我的大忙呢。怎麼說也是我該謝二位才對。”
然而年京卻聽不大明白,他還不知道江惠和寧衛民也曾近距離的接觸過,差點就發生了故事。
僅僅以為寧衛民在暗示與江浩和霍欣關係鬨僵的事兒。
拍著胸脯裝起了仗義勁兒。
說彆人是彆人,他們是他們。
是不是真朋友,關鍵得看大家怎麼處,投緣與否。
跟著就打開了話匣子,一個勁的恭維寧衛民,說這宴會廳絕對是大手筆,能讓其他的宮廷飯莊都一邊兒玩兒去……
不過無論怎麼樣,寧衛民一臉若無其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確實讓一切又都恢複了正常。
就連忐忑不安前來的江惠本人也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擔心太過了,或者是記性出現了問題。
在李仲的家裡試圖勾引寧衛民莫不是自己當天喝多了,做了一場夢而已、
其實現實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那樣的事兒。
她自己怎麼可能當時那麼主動?
坦白講,江惠其實這次要求丈夫把自己帶來,並非是貪慕這場盛宴的快樂。
主要就是沒有想到毫無征兆的,年京會和寧衛民走得這麼近。
她非常擔心寧衛民是懷有特彆的目的才和年京打交道的。
也不認為修廁所的事兒真值得寧衛民為此對年京心懷謝意。
而以她當前的家庭情況,她是絕不可能希望自己婚姻再起波折的。
所以她想借敷衍當借口,不如趕緊來見一麵,看看寧衛民究竟要做什麼。
人做什麼事兒,總要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吧?
結果這一見麵,都不用詳談。
寧衛民平靜如水的眼神,和為人處事的誠懇勁兒,就讓江惠安了心。
也不知為什麼,反正這種感覺很微妙。
她就是能確定,寧衛民對她完美沒有惡意。
更絕非那種會利用這種齷齪事當把柄,做出卑鄙之舉的人。
為此,她甚至有點慶幸,當初設計的目標是寧衛民,而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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