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閉門會的最終結果並未儘如人意。
儘管寧衛民已經相信了宋華桂的真誠,並且對自己長期以來的胡亂揣測心懷愧疚。
儘管他也為宋華桂的信任和提攜由衷感動,很想“懷赤誠以報知恩”。
但很可惜的是,他對個人事業和前程的規劃,早已有著明確的規劃,有著獨到的想法。
而他的計劃,偏偏是和宋華桂的安排有所衝突。
考慮再三之後,他隻能敬謝不敏,辜負了宋華桂的賞識。
這絕不是他矯情。
要知道,明年可不是一般的年份啊。
1985年的9月22日,注定將會發生一件對世界經濟格局產生重大影響的標誌**件——廣場協定!
這無疑是一個穿越者絕對不容錯過的投機良機。
也是寧衛民能夠就此一舉奠定未來經濟基礎的大好機會。
實際上,就為了能從公私兩方麵一起來執行這個薅羊毛的計劃。
為了東渡扶桑去開辦壇宮飯莊的分店,去日本的股市房市“割日本韭菜”。
為了報複抗戰那八年,小鬼子在華夏土地上犯下的累累罪行。
寧衛民早就開始為此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
包括個人學日語,打聽日本金融業的現狀和外國人在日投資限製。
以及留心日本人的飲食習慣,製定相應的菜單。
物色要帶出國去的人才,安排骨乾廚師去馬克西姆餐廳交流學習。
還有打聽兩國進出口貿易手續,和赴日人員務工的相關手續……等等等等。
甚至他之所以非要炒郵票,那都是為了多弄點本錢,在籌措圍獵資金呢。
說白了,這就是一環套一環的事兒啊。
寧衛民為此已經付出太多了,對這個計劃所抱有的期望也太大了。
無論如何,他都沒辦法放棄參與這場資本盛宴。
所以對於宋華桂的好意,寧衛民除了滿懷歉意,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儘最大努力去補償了。
比如說,在去日本之前,他肯定會儘心儘力的輔佐宋華桂,把總公司的業務梳理好。。
而升職的事兒卻不要提了,算是自己戴罪立功。
還有“易拉得”領帶的專利,他再度主動提出要贈予公司。
不過這次,可絕對是他心甘情願、真情實意的了。
或許正是因為寧衛民下的本兒太大了,許多對於常人珍貴無比的東西都統統放棄。
而且他又是自稱和宋華桂的願望一致,以把華夏文化輸出海外為己任,用“把中餐推廣到世界”當冠冕堂皇的擋箭牌。
宋華桂雖然倍感遺憾,覺得寧衛民有些不務正業,可麵對他如此“堅毅果決”的堅持,也不好生硬的去阻撓。
所以最後她還是像個寬容的母親一樣,再次原諒了寧衛民的任性妄為,尊重了他自己的選擇。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好就好在,寧衛民和宋華桂彼此之間的隔閡算是就此徹底消融了。
甚至因此,他們能夠更加的互相理解,彼此欣賞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個閉門會倒是終究沒有白開。
雖然他們可能無緣朝夕相處,天天在一起工作,成為皮爾卡頓公司最默契的上下級和工作搭檔。
但這種發自內心的互相尊重和情感認可,恐怕要比任何形式上的達成一致都更加難能可貴。
“這寧衛民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我們可是服裝公司,他這不是把副業當主業,徹底乾串行了嗎!”
“真不知道怎麼誇他好了,您還誇他有責任心呢。運營部的一把手他不乾,非跑日本去開館子,乾跑堂的!我看他就是認為外國的月亮圓,處心積慮想要出國趕時髦,根本沒把總公司的需要和利益當回事!”
“您怎麼就答應了他?我要是您,就把他死死抓在手心裡。不乾就把他按逃兵論處,這胸無大誌的小子,就欠惡治……”
不同於宋華桂那樣毫無芥蒂。
自寧衛民前腳一走,後腳關上了總經理辦公室的門,鄒國棟可是忍不住抱怨起來。
他對寧衛民的選擇相當惱火,對他給出種種理由根本不信,完全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所以實際上,宋華桂不但得對寧衛民寬宏大量,還得想辦法開解這個大外甥。
“國棟,不要這麼說,也不要這麼想。更不要因此對小寧報有成見。咱們是沒達成目標,被拒絕的滋味也不舒服。可有缺憾才是人間,不完滿才是常態。”
“常言道,人各有誌!勉強他做不願做的事兒何苦來呢?畢竟強扭的瓜不甜嘛。難道我們大度一些不好嗎?咱們得這麼想,誌不同,道卻合。即便小寧去了日本,如果他能把壇宮的分店經營好,也是有利於公司的事兒啊。”
“我知道,你可能會認為壇宮的股份咱們隻有三分之一,這似乎是在平白給彆人做嫁衣,最起碼也是因小失大,丟了西瓜撿芝麻。可你怎麼就不想一想。咱們公司的華夏總部立足在京城,但最堅定的基礎又是京城哪個區呢?”
鄒國棟僅僅愣了一下,就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