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長,請放心。就是我的良心得了健忘症,那些書畫也會時刻提醒我的。我答應您,如果有一天,霍欣真遇到了困難。無論我有沒有能力,都會儘力周全,儘一份心力的。而且我會儘可能不讓她知情。”
寧衛民的承諾沒摻水分。
不為彆的,除了心裡存有一份愧疚,他也有點可憐天下父母心。
霍司長為霍欣的謀劃絕對用心良苦。
為了這次見麵,居然把他調查了一個底兒掉。
而且還克服了一個父親的憤怒,主動與傷了自己女兒的家夥做了和解。
如果從他們懸殊的地位考慮,這簡直算的上是一種屈辱。
最終霍司長又得到了什麼呢?
一個或許永遠不會兌現的承諾。
這隻能說霍司長是全心全意為女兒考慮,不遺餘力要為女兒的未來“投保”。
果不其然,隨後的事兒,更證明了這一點。
原本隨著霍司長的表態,“好,我相信你。”寧衛民還以為這樣的對話就到尾聲了。
卻沒想到他以為的曲終人散並沒有發生,隨著霍司長又是一句“私事說完了,咱們再說說公事吧。”對話又進入到了下半場。
而且令人震驚的是,這位大司長竟把一份可遇而不可求的前程擺在了他的麵前。
“今天我們的談話,你自始至終表現得很不錯。事實上,雖然我對你已經提前了解了很多。但這次麵對麵的了解,還是覺得你目前的工作有點屈才了。你願不願意去試試更有前途,也更有意義的工作?你願意不願意為國家效力,去外事部門工作?”
“什麼?我?去外事部門工作?您是想讓我入公職?”
饒是寧衛民再沉穩,也沒想到會發生這麼夢幻的事,霍司長居然要招攬他。
“不行不行,我能乾什麼呀?要學曆沒學曆,要履曆沒履曆……”
霍司長用玩味的目光投射在寧衛民的臉上。
“彆妄自菲薄,學曆的事兒好辦,我們專有係統內部的學校解決這種問題。履曆對於基層人員是比較靈活的,何況遠沒有才乾重要。重點是,你懂得怎麼搞交際啊。而且尤為擅長組織大型文化活動。”
“你不是把壇宮飯莊辦得很好嘛,皮爾卡頓公司在天壇的文化活動,也都是你策劃執行的吧?還有齋宮陳列館,重要遊客的訪問,不都是你陪同的嘛。我們的部門,現在各種會議和宴會、酒會越來越多。你做這方麵的工作,再合適不過了。”
“而且你除了能掌握基本英語,還在學日語是不是?這很好,不過還不夠。你應該再學學法語和西班牙語,因為殖民曆史的原因,這兩種語言遠比日語應用範圍更廣。”
天上會忽然砸下一頂烏紗帽,就這麼正正地打中自己的頭,竟然沒有一點預兆。
這不能不讓寧衛民腦子飛轉,聯想力變得豐富。
“不不,霍司長,感謝您的看重。可您真的沒必要這麼做。對霍欣的許諾,我說到一定做到,並不想額外要求什麼了。”
“怎麼?你慌什麼!你以為我再跟你做交易嗎?我剛才就說清楚了,這是公事。我就是再愛自己的女兒,也不會公器私用,在原則問題上退讓。你明白嗎?”
隨後,霍司長又用寬慰的語氣解釋。
“不要多心,我隻是看重你的才乾而已,想要為國家不拘一格選用人才。你覺得我調查你,就僅僅是為了一點私人恩怨嗎?不,更主要的是因為你做了許多常人做不到的事兒。你以為我對你的信任是莫名其妙而來的嗎?說著說著,突然就從懷疑,轉而相信你了。坦白講,你當初能主動捐獻青銅器,你能把工作機會主動讓給鄰裡,你在幾處街道捐建的廁所,你促使齋宮陳列館對公眾遊客免費開放。這都證明了你的本質不會太壞。這才是我能相信你的原因。我這次見你,隻是為了確定,你還是不是能做出這樣的事兒的那種人。”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恐怕得好好想想。”
麵對霍司長的格外賞識和鄭重的表態,寧衛民深感榮幸。
但也不能不承認霍司長實在深不可測,自己的腦子越來越跟不上趟了。
尤其是這樣的調查能力,讓人心驚膽戰。
霍欣的父親不是靠嘴吃飯的嗎?
怎麼跟大內密探似的,自己的事兒好像就沒他不知道的呢?
這到底是查了自己多久啊?
而此時此刻,霍司長施展出了爐火純青的交涉經驗。
不溫不火,以一副長者的形象耐心引導。
“你是要好好想想,畢竟事關你自己的前程嘛。要知道,我們國家的文明遺傳,在曆史上,社會隻承認兩種精英。一種是政治精英,一種是文化精英。比起你替外國人辦事,自己做點小生意之外,這才是真正的出路。”
“其實你的條件比霍欣都好,她走不了仕途,也就隻能嘗試另一條路了。你要願意的話,你和皮爾卡頓公司的合同我負責接觸。我可以安排你先去市交際處,等你適應了。再進歐洲司的交際處。”
“你還很年輕,年齡和能力,就是你最大的優勢。有我在,也不會讓你的工作成績被人視而不見。你剛才不是跟我抱怨社會不公,你沒什麼選擇的機會嗎?我現在就給你一個這樣的機會。你可要把握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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