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到底有多麼瘋狂?
其實隻要隨便抽出一天,看看寧衛民拋貨階段的市場情形就知道了。
如今和平門集郵總公司門口,光用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聲鼎沸,交易火爆來形容,已經又點不合適了。
由於郵票價格上漲過快,掙錢過於容易,這一塊的馬路,最近已經一躍成為京城最堵的馬路。
哪怕不是周末,從上午集郵總公司開門前的半小時,到下午集郵總公司關門後的一個半小時。
每天整整十四個鐘頭,至少有兩萬人聚集在此。
比起半年前的市場來,人多了起碼十倍,說是水泄不通才正確。
如今這裡就連攤煎餅叫價都是一塊錢,比彆的地方貴上幾倍。
而且能從早上賣到晚,永遠都是長龍。
那不用說,人多生意就肯定好做。
像市場門口的馮老頭帶著殷悅安排給他的兩個哼哈二將,最近每天忙出貨簡直都要忙瘋了。
不過老馮頭乾活歸乾活,覺悟可不高。
小算盤打得不比《青鬆嶺》裡喊出“誰發財誰光榮,誰受窮誰狗熊”的錢廣差,裡外裡分得清楚著呢。
這不,到了給倆“哼哈二將”分貨的時候,他也沒忘了壓著聲音,多囑咐幾句。
“昨天豬票,你們可沒怎麼出貨,我說你們今兒是不是得加把子力了,真的快點傳出去啊。我知道,這豬票上下都不占,是生肖票裡最不好出的。可這些豬票我和銀丫頭才是大頭呢。你們倆兒可不能大義滅親啊,回頭把人家大老板的什麼猴、狗、雞,甚至耗子都賣掉了,卻讓我和銀丫頭吃個悶虧。真這樣,我可找銀丫頭告你們的狀去……”
“知道了,知道了,您彆急啊,我們哥兒倆一定多留神!”
“就是,馮大爺,我們哥倆主要還是想替您賣個好價,怕落埋怨啊。”
小莊和小孫齊聲答應,乾這門生意的,沒人笑話自私自利。
不替自己著想,誰乾這個啊?
不過說來可笑的是,即便是在同一個郵市裡麵,方圓不過幾百米,價格卻是千差萬彆的。
就比如說整版鼠票,在郵市東頭叫賣一百六十二元,郵市西頭卻興許有人正掛牌一百六十四元收購。
要有人及時知道這麼個情況,多走上幾步路,就能掙出兩塊的差價。
所以這市場上負責傳貨的主兒,不但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身快手快,而且還得心快才行。
否則,做成的生意,永遠都得後悔。
也正是因此,倆小青年替馮老頭和殷悅賣貨才不容易。
替寧衛民賣貨,因為關係遠,反而沒什麼心理負擔。
“你們倆啊,這種天性是適合乾二傳手,可算小賬卻不適合眼下這個時候。咱們的貨足實,隻怕賣不出去,眼下要的就是快點成交,現金回籠。哪怕低點的價也行。放心,沒人挑你們。”
老馮頭及時發現了症結所在,馬上做思想工作。
“得嘞,有您這話就行了……”
小莊和小孫領了軍令,一溜煙的就不見了,全鑽進了郵市亂哄哄的人群。
還彆說,有了老馮頭給墊話,還真的不一樣了。
也就不到一個小時,小唐就帶著一書包的錢回到攤位複命。
他身上帶的部分郵票,賣出去了九千二。
兩張猴票是一千二,鼠票二十張是三千二。
還有兩張整版豬票,賣了四千八。
小莊則是又多花費了半個小時才轉回來的。
他活兒慢,心眼直,但辦事更仔細,賣出的價格明顯比小唐高。
這一批貨,他隻顧著賣豬票了,彆的票就沒出。
但先後賣出去了五版,而且都是以兩千五以上的高價出手的。
這給老馮頭樂得啊,收了錢按照兩千一檔十塊錢的原則,當時就給小唐甩了四十元,給小莊甩了六十元。
市場上都是這樣的慣例,叫做“打醒兒”,就是給替自己出力跑腿的人賞錢。
郵市的規矩是賞錢必須當時給,不能拖。
一拖心就涼,人心一涼,生意就黃。
但反過來,錢能通神的效果卻是立竿見影。
就拿這倆小子來說,領到這筆現錢,不能說一頓管半年吧,可一個月的夥食費就算有了著落。
要再乾這麼一票,下個月家裡也不能說他們吃白飯。
那自然是樂開了花,渾身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誰還會困頓,想怠慢呢?
腳底自然而然開始生風,跑得飛快。
第二批貨再放出去,他們倆已經明顯縮短時間了,這次能比上一次快三分之一。
就這麼著,持續不斷放貨出去。
傍晚時分,到了集郵總公司打洋,馬路市場也差不多快散場的時候。
老馮頭和小莊、小唐一盤賬目,當天共回收資金十一萬多。
“哼哈二將”各自拿到手的“醒兒”都有二百多了。
他們倆一起護送老馮頭回家,然後歡喜的散去。
這就是這個時候的郵市,超快的套現速度簡直夢幻。
誰叫這年頭的大多數人,除了把錢放銀行裡吃利息,就再沒彆處掙外快的法子了呢?
說實話,之所以我國郵市規模能發展到世界第一,我國的郵票能創造出世界之最。
全是因為我們的郵市一炒就瘋,投機屬性無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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